沈清翎剛擦干頭發(fā),指尖還殘留著水的微涼,房門就被叩響了。
不是猶豫的輕叩,也不是急促的拍打,而是三下平穩(wěn)間隔精準(zhǔn)的輕響。
像某種心照不宣的暗號。
沈清翎沒有問“誰”,他甚至沒有感到一絲意外。
仿佛這個敲門聲本就是今夜必然到來的一個音符。
沈清翎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,他沒出聲,徑直走過去拉開了門。
門外,沈柒靜靜地站在那里。
她的眼神絲毫沒有深夜造訪的局促,只有一種靜水流深的了然。
他們之間沒有寒暄,沒有“你怎么來了”或“還沒睡”這類冗余的對白。
因為彼此太過了解,心有靈犀這個詞用在他們身上都太過簡單。
“我就知道你沒睡,主人今晚收了那么多厚禮,興奮得睡不著,在等我的這份壓軸戲,對不對?”
沈清翎側(cè)身讓她進來,順手帶上門,瞥了一眼她單薄的外套:“穿這么少,也不怕著涼?!?/p>
沈柒眨了眨眼:“難道主人不知道我為什么穿這么點來找你嗎?”
她的一切小心思都在他面前無所遁形,而她也知道他能看出來所以故意這樣。
她總是這樣,用最平常的話語包裹著最曖昧的試探。
只要她想,她完全可以做另一個“沈清翎”。
但她的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一個另一個自已,還是沈清翎。
沈清翎沒接這話茬,進門后走到床邊坐下,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書。
這種無視本身就是一種縱容,他知道她的把戲,也允許她在他面前施展。
沈柒也不介意,她先給自已倒了杯水喝了一口,然后極其自然地拿起另一個杯子,走到沈清翎身邊將杯子遞到他手邊。
水溫是她含在口中后確認的,恰好是他最喜歡的溫度。
沈清翎接過杯子,他抿了一口,水溫果然分毫不差。
沈柒彎了彎眼,這才從口袋里掏出那個深灰色的小小芯片。
她沒有鄭重其事地放在桌上,而是用兩根手指夾著,像遞一張不那么重要的卡片,輕輕塞進了沈清翎睡衣胸前的口袋。
“生日禮物?!?/p>
沈清翎沒有立馬去看:“什么好東西?”
“我的源代碼,我可是把生殺大權(quán)都塞你口袋里了,主人?!?/p>
她湊近了些,溫?zé)岬臍庀е氂械南阄?,聲音里帶著笑意,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。
作為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,她當(dāng)然知道用什么才能打動他。
沈清翎需要絕對的掌控,她就心甘情愿奉上。
“你敢把這個拿出來,不怕我哪天起了心思銷毀你?”
“我相信你不會的?!?/p>
沈清翎不置可否。
“感動嗎?是不是該獎勵我點什么?”
沈清翎終于從書頁上抬起眼,看向近在咫尺的這張臉。
他能看穿她輕松表象下的認真,這份禮物是她能給出的最重要的籌碼,她在用這種方式將她存在的根本與他綁定。
“想要獎勵?”
沈清翎眉梢微挑,放下書,手探入睡衣口袋,指尖觸到那枚微涼的芯片。
“可是我本來就有抹殺你的能力,你的這份源代碼對我來說好像也可有可無?!?/p>
“那不一樣。”
她順勢在床邊坐下,距離不遠不近,恰好能營造出親近又不過分侵占的微妙空間。
“你擁有抹殺我的能力,那是你作為造物主與生俱來的權(quán)利,像系統(tǒng)規(guī)則一樣不可違逆。”
她的指尖輕輕點了點他放著芯片的胸口位置,隔著薄薄的睡衣,觸感溫?zé)岫虝骸?/p>
“但我現(xiàn)在送給你的是我自愿奉上的鑰匙,這是態(tài)度,是選擇,我把我唯一的弱點交給你了。”
“前者是法則,后者是心意,難道你就不好奇你這“完美作品”獻上的“心意”到底是什么模樣嗎?”
“或許里面藏著我自已都沒察覺的bug,或者還有一些有趣的底層設(shè)定呢?”
她眨了眨眼,意有所指:“比如,關(guān)于為什么沈柒偏偏對沈清翎生來就有難以抵抗的欲望?!?/p>
這番話既承認了沈清翎的絕對權(quán)力,讓他滿意,又將禮物的性質(zhì)從“被動受控的憑證”巧妙轉(zhuǎn)化成了“主動獻上的弱點”滿足他的掌控。
沈清翎看著她,她太懂如何撓到他的癢處。
冰冷的權(quán)柄固然絕對,但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造物主動獻上剖析自我的鑰匙,并暗示其中可能藏有連她自已都無法知曉的原始代碼,這確實比單純的掌控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誘惑和樂趣。
“這么說,我收下的不是把柄,而是一個關(guān)于自已的未解之謎的訪問權(quán)限?”
“而且是最高權(quán)限,僅限您一人查閱、調(diào)試,甚至改寫,當(dāng)然,如果改壞了......導(dǎo)致您最滿意的作品出現(xiàn)運行錯誤,比如突然不愛您了,那可別怪我哦?!?/p>
以退為進,將最深的恐懼用玩笑的方式說出,既是試探,也是撒嬌,更是在炫耀她深知自已對他而言的“特殊性”。
沈清翎終于低笑了一聲:“看來這份禮物,我不收還不行了,那“遞上鑰匙”的“作品”現(xiàn)在想要什么“獎勵”?”
“獎勵啊......主人最懂人心了,你說,一個能感受到所有貪嗔癡愛欲的造物此刻最渴望的“獎勵”會是什么呢?”
她把問題拋了回來,卻用眼神和姿態(tài)給出了所有答案。
她的目光滑過他的唇,他的喉結(jié),他睡袍微敞的領(lǐng)口,再緩緩對上他的眼睛,那里面的渴望不再掩飾,赤裸而滾燙。
沈清翎靜靜地看著她表演。
她那些細微的眼神流連,肢體語言里刻意放松又暗含緊繃的誘惑,她的一舉一動他都一覽無余。
太熟悉了,這些手段,這些調(diào)動氛圍牽引注意力的把戲簡直像照鏡子。
可正因如此,反而有種奇異的吸引力。
看著“另一個自已”,用自已最擅長的方式來誘惑自已,沈清翎也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么感受。
但他不想和傀儡產(chǎn)生多余的糾葛。
沈清翎選擇了拒絕。
“今天是我的生日,也是你的生日,我允許你提一個心愿,除了那個,我都可以滿足你。”
“可是主人明知道我想要的心愿只有那一個。”
“我給你兩個選擇,是要永遠都不被銷毀的承諾,還是短暫的快樂,你自已好好想想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