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室的異常反應,以及諸位皇子的家底,讓皇帝特別警惕。
他知道,廢長立幼這一件事情,不會得到朝野認可的。
但萬萬沒有想到,第一個出來反對的居然是宗室。
特別是很多他從來沒有注意過的皇子。
都能拿出兩三萬出來。
這家底真厚實。
須知,依靠皇子的俸祿,每年也不足萬兩,加上皇子各項開銷,只能說勉強夠用而已。
這些錢都是從什么地方來的?
皇帝不由不深思,嘴角勾出冷酷的笑容:“孩子都長大了。”
這發(fā)生的一切,讓皇帝更加堅信了自己放出風聲,廢長立幼的正確性。
如果不是貴妃與賀重安這對組合的出現(xiàn),這些隱藏在下面的暗流,他不知道,多長時間才會發(fā)現(xiàn)。
“賀重安,做得好。就好好做?!?/p>
皇帝之前扶持賀重安,是因為貴妃這一方勢弱。
賀重安通過安康侯,打擊宗室,本質(zhì)上是一場內(nèi)務府保衛(wèi)戰(zhàn)。
這一戰(zhàn)之后,朝野上下都明白,內(nèi)務府是賀重安的地盤了。
這是建立在賀重安的實力上,賀重安自己的政治手腕,背后支持的勢力。以及賀重安在治理天下上的能力等等。
這種承認,并非皇帝一句話,就可以給的。
皇帝眼界微微一瞇:“我看你能做出什么事情來?!?/p>
現(xiàn)在這種情況,皇帝對賀重安的支持,就可以慢慢抽出來的。將自己再次放在仲裁者的位置上。
賭場上,誰可以不輸?
答案是賭場老板。
皇帝現(xiàn)在就將自己放在中立的維持,只要維持兩邊的平衡,皇帝覺得自己就能安安分分渡過晚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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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重安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。
但是從江南來的銀子,大部分都劃到了內(nèi)務府。
當然了,皇帝特別要求,一部分銀子存入內(nèi)務府庫中,以彌補內(nèi)務府家底缺乏的問題。
其余一部分,就由賀重安處置。
賀重安第一件事情,就是抽出數(shù)萬兩,請?zhí)煜嘛L水先生去勘探帝陵。
畢竟皇陵漏水,本質(zhì)上不是一座皇陵的問題,而是那附近的山,大多都有問題。
賀重安做兩手準備,如果能在皇陵附近找到新的吉地,那再好不好。
如果不能,就必須在北京附近,重新找到能夠作為的風水寶地。
這就是一件麻煩事情,是急不得的。
必須現(xiàn)在去做。
而之后,賀重安這才真正對京城內(nèi)務府的各色衙門,用心進行梳理。
內(nèi)務府總部,倉儲。就不用說了。這都已經(jīng)處理過了。
真正讓賀重安小心處置的。就是內(nèi)務府衙門留下的龐大技術(shù)資產(chǎn)。
“內(nèi)務府六十一行,那可太繁雜了。”秦公公作為宮中老人。又曾經(jīng)掌管造辦處,賀重安特別請他過來帶領(lǐng)自己參觀。
秦守忠一打開話匣子都止不住了。
如同說相聲一樣,說道:“六十一作分別有,木作,漆作,雕鑾作,鏇作,刻字作,畫作,裱作,匣作,廣木作-----”
“聽?!辟R重安見秦守忠說個沒完了。直接打住,說道:“一邊看一邊說吧?!?/p>
六十一作,包含了幾乎所有古代的工藝品類,而且其中工匠縱然不是當世第一,但也絕對不是尋常工匠。
這些人世代為皇室服務,手上功夫是非常厲害的。
每一作,大小不同,多則數(shù)百上千,比如說木作,這就是最簡單最基礎的木匠活。
宮中所有的家具,都是這些木匠打造的。
而且古代很多家具是非常耗費工時的。
比如大名鼎鼎的拔步床,又號稱千工床,也就是一個木匠干一千天,才能打造出來。
而皇帝所用的東西,何止千工?
不僅僅皇帝需要家具,宮中的貴妃娘娘,乃至太監(jiān)宮女,難道就沒有需要了?
這些最基礎的木匠活,是需要大量人手的。
而有些工匠數(shù)量就少了。
比如一個部分叫做畫院。是專門畫畫的。
這與書畫待詔不一樣。
琴棋書畫之類的待詔,本質(zhì)上是皇帝的客卿,代表民間藝術(shù)水平特別高的。大半也是文人出身的畫家。
在重大場合,或者皇帝需要的時候,入宮畫畫。
而畫院的人干的就是那種建筑物的裝飾畫。各種工筆畫。
畫這種畫的人,只能稱之為畫匠。而不能稱之為畫家。
但宮中雖然大,這種需要的,還想很少的。畫匠的熟練并不多,也就一兩百人。
這就構(gòu)成了龐大之極,數(shù)以萬計,為皇宮服務的工匠群體。
甚至在賀重安看來,這些工匠,很有可能是這個時代最為龐大的工匠群體。
江南工匠在絕對數(shù)量上,甚至在技術(shù)水平上,是超過內(nèi)務府的。
但江南工匠,并不在一個機構(gòu)控制之下。
獲悉西方也有龐大的工匠體系,在很多方面也勝過內(nèi)務府。
但也是同樣的問題。
西方也缺乏將如此龐大的工匠整合在一起的能力。
這讓賀重安很興奮。
但同時,賀重安也深刻的認識到。
在內(nèi)務府當差,對于這些工匠來說,并不是什么好事。
內(nèi)務府干活是給錢的。
但對工匠來說,這一點點錢,還不夠塞牙縫的。
首先,給工匠的工價銀,是按照太祖朝的標準。因為這一件事情,也只有太祖定下了,之后就是祖制。
不可改動。
卻渾然忘記,太祖一朝,天下初定,百廢待興。太祖不得不容忍蒙古在關(guān)外囂張。
等到太宗朝才解決這個問題。
到太祖到現(xiàn)在,已經(jīng)過了百年,天下繁華,物價騰高。尋常人的工價,也增加了不知道多少。
但在工匠頭上,一個大子都沒有漲。
不僅僅沒有漲。
還在降。
并不是朝廷降了。
畢竟很多官員對祖制都敬而遠之。沒有想增加,更沒有想過消減。
但問題是,隨著看機構(gòu)越來越多,人員越來越復雜,向下面伸手要錢的人,也就越來越多了。
一份工錢,從上面發(fā)下來,到這些工匠的手中。能留下一半都不錯。
這還不是最重要的。
最重要的是,這些工匠的工作,嚴重不飽和。大部分工匠,已經(jīng)好些年沒有開工了。
自然也沒有工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