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還會修這個???”他也在看那個打火機。
“……”江浸月手輕微抖了一下。
他這么靠近,她能若有似無地感覺到他胸膛散發(fā)出的熱度,以及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。
她屏住呼吸,強作鎮(zhèn)定,繼續(xù)手上的動作。
過了一會兒,“咔嗒”一聲,江浸月唇角一勾,剛要抬起頭,一只骨節(jié)分明的大手就伸過來,直接握住她的手掌。
江浸月猝不及防!
“好了?”晏山青低沉的嗓音,近在耳畔。
江浸月低聲:“……好了?!?p>晏山青就著她的手,拇指一滑輪,“嚓”一聲,橘黃色的火苗在兩人的手里躥了起來,映亮彼此的臉龐。
晏山青挑眉,有點玩味兒:“還真好了?!?p>“……”江浸月整個人都被他籠罩住,他的壓迫感強到她有些無法承受。
她不動聲色地收起火,借著放下打火機的動作,將手從他掌心里抽走。
再微微偏頭,將發(fā)簪插回發(fā)間,輕聲解釋道:“在國外留學的時候,周圍同學大部分是外國人,課余時間覺得無聊,就喜歡自己鼓搗些小東西,拆拆裝裝,慢慢就會了。”
晏山青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耳朵尖,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,將打火機收進口袋,也從她身后離開,走向桌子。
“來送早餐?”
他走開了,江浸月才能重新恢復呼吸……怎么能有男人侵略性強到這個地步?
她定了定神,才回道:“是啊,昨天答應督軍的?!?p>江浸月走過去,將食盒打開,里面是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和軟糯的小米粥,“督軍趁熱吃?!?p>晏山青坐下,接過她盛來的粥,開始吃。
江浸月則在他對面坐下,安靜地看著他。
晏山青很快吃完,拿起帕子擦了擦手,抬眼看她:“夫人還有事?”
江浸月迎著他的視線,選擇用最直接的方式:“督軍看過今天的報紙了嗎?”
晏山青表情沒什么變化:“看了。”
“那是督軍告訴白家,可以用制定碼頭規(guī)則的方式來收買人心的嗎?”她問得更直接了。
晏山青身體往后一靠,椅背發(fā)出輕微的聲響,像一只吃飽喝足,慵懶趴著的雄獅:“你覺得呢?”
“我不知道,所以才問督軍。”江浸月輕輕抿唇,“督軍如果覺得不方便回答,可以不回答?!?p>“但我還想說,督軍,于公,我們是合作伙伴;于私,我們是夫妻。當初談好的合作條件里,您應該護著江家;基于夫妻情分,您也該幫襯妻子的娘家?!?p>“您這么做,是不是不太合適?”
晏山青笑一聲:“我不記得,我跟你談好的合作條件里,有‘護著江家’這一條。我記得我只答應你,留下沈家人性命?!?p>他語氣平淡,字字清晰,有點無情,瞬間就將剛才那點朦朦朧朧的曖昧驅散個干干凈凈。
江浸月目光一閃,無言以對。
“不過,你最后一句倒也沒錯,妻子的娘家被罵得太慘,我這個督軍面上也無光。所以,夫人和岳父岳母,最好還是快點解決這件事?!?p>江浸月不禁道:“督軍也太強人所難了,又要幫著白家來壓我們江家一頭,又不準我們江家給督軍丟臉,這要我們怎么做?”
晏山青身體忽然前傾,目光鎖住她的眼睛:“我說是我?guī)桶准伊耍俊?p>江浸月心跳倏地漏了一拍,強迫自己穩(wěn)住呼吸:“……否則白家怎么知道要給碼頭制定規(guī)則?”
晏山青盯著她看了幾秒,又撤回身體,重新靠回椅背,懶洋洋地道:“自己想?!?p>“……”
江浸月深吸了口氣,壓下心頭一驚一乍的情緒,冷靜點頭,“好的,我明白了。那不打擾督軍公務了?!?p>她起身,收拾了空食盒,離開了營帳。
……她選擇直接問晏山青,并非莽撞。
而是報紙一出,她就是會知道白家用的招數(shù),是她昨晚跟晏山青說的那些,這個時候不去問他反而顯得古怪,去問才“合理”。
所以她就問了,還能從他的反應里,摸清他對江家的真實態(tài)度。
晏山青那些話,江浸月理解的意思是,不是他告訴白家辦法,他沒想利用白家對付江家。
但要他收拾白家?不可能;要他幫助江家?也不可能。
他的態(tài)度是——麻煩是你們自己惹的,自己處理好,處理不好連累到我,那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。
“……”
江浸月徹底清醒了。
她從一開始就不該對他抱有“幫助”的幻想。
他是她的東家,什么時候見過東家會替手下解決麻煩?只見過手下辦事不力就被東家一腳踹開的。
想靠他救江家,此路不通。
甚至,江家的事繼續(xù)擴大,真的影響了他的臉面和統(tǒng)治,他只會動手收拾得更快更狠。
方向錯了,就得立刻調整,江浸月冷靜下來,然后上了車:
“去江家……不,去萬家!”
·
營帳內,晏山青把玩著打火機,點燃,熄滅,點燃,熄滅。
腦海里掠過他彎腰看江浸月修打火機時,瞥見的她脖頸處細膩的肌膚。
蘇拾卷忙完進來,一眼看到空了的碗碟,立刻嘖了一聲:
“弟妹來過了?你這人,也不給我留點兒?!?p>晏山青眼皮都懶得抬:“我夫人給我送的早餐,有你什么事?”
“怎么那么快就走了?”蘇拾卷自顧自坐下。
晏山青想起她那些直白的質問,哼笑一聲:“她忙著呢?!?p>蘇拾卷腦子好用,一下就想明白,肯定是早上報紙那事兒。
他看晏山青手里有打火機,就遞給他一支煙,自己也含了一根:“對了,你知道我昨天早上去楊家的時候,遇到誰了嗎?”
晏山青自顧自點了煙,沒興趣跟他玩猜謎的興趣,緩緩吐出煙霧。
蘇拾卷揭曉答案:“遇到你那位老丈人。”
晏山青從江浸月那兒聽說了江父的打算,所以并不意外。
蘇拾卷順手要用他的打火機點煙,結果晏山青不知道犯什么病,躲開了,不給,還將打火機收進口袋里。
“……”蘇拾卷無語,但也沒計較,拿了自己的點燃,接著說,“他是去勸萬國軍站出來認錯,并且引咎辭職的?!?p>“但萬國軍那種滾刀肉,我見多了,打眼一看就知道,他絕對不可能對他眼里的‘下等賤民’低頭。果然,你老丈人碰了一鼻子灰,臉色鐵青地走了?!?p>“怎么勸的?”晏山青隨口問。
“還能怎么勸?威脅他唄,說如果不出來認錯,他的布廠就要沒了?!?p>蘇拾卷笑,“可人家萬國軍也不是被嚇大的啊,梗著脖子回了一句,‘我倒要看看,我能怎么丟了楊家布廠’,當場就把你老丈人給噎回去,愣是沒再說出話來?!?p>晏山青猜,這番威脅的話術,八成是江浸月教她爸說的。
這女人的聰明和手段,他從第一次見面就領教過了,面面俱到,只是還透著點學生氣的青澀,不夠老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