芳嬸心底一片柔軟。
她心疼自己的閨女,也心疼沈南喬沒有母親在身邊。
沈南喬沒有娘家人,她只有自己成為自己的大樹。
直到買東西的時候,沈南喬才知道陸家給的外匯票到底有多少,都足夠她買下半層樓的外匯商品了。
買單的時候,沈南喬問芳嬸:
“這陸家怎么那么厲害,能弄到這么多外匯票?!?/p>
“沒什么厲害的,這層樓就是陸之寒的,所有的外匯票都歸他管,當然要多少有多少?!?/p>
沈南喬的嘴巴已經(jīng)不只是吞下一個雞蛋那么簡單了。
難怪陳佳佳費勁心思的想要扒上陸家,她要是陳佳佳那個性格,看到陸家這樣的富貴,也不會舍得挪開雙眼的。
除了送給芳嬸的收音機,沈南喬還另外買了兩臺普通款式的。
還有在外匯樓看到適合小孩子的玩具,也統(tǒng)統(tǒng)拿下。
她這次回去不會路過麥城,買好之后就把給弟弟妹妹準備的東西拜托百貨大樓的人幫忙郵回去。
同時,沈南喬又給紡織廠打了電話。
拜托劉科長七天之后到火車站幫弟弟妹妹把東西領回家。
又買了整整一輛三輪車的東西,沈南喬才和芳嬸一起回去。
快到軍屬院,有個大娘在路口挑著擔子,偷偷售賣自己曬得干蘑菇。
跑山人在山上采的山貨,只要數(shù)量不多,明面上不要說自己在售賣,一般不會有人來查。
只是大娘的生意還是非常慘淡。
芳嬸踩著三輪車攔在大娘面前:“同志,這干蘑菇怎么賣的?”
大娘沒第一時間給出價格,而是打開袋子讓芳嬸看看品質,隔著老遠就能聞到干蘑菇的香味。
沈南喬聞到這個味道不會想吐,反而覺得很舒服。
“這是上好的榛蘑,用的都是最新鮮最嫩的蘑菇曬得,而且里面沒有沙子,味道也香,比供銷社收來的要好。”
大娘見芳嬸是懂貨的,很滿意:“是啊,這都是我三天前才曬干的,每一個都清理的干干凈凈,曬之前也是選的最好的,那些差的我都沒要,要三塊錢一斤?!?/p>
豬肉才一塊錢一斤呢。
這蘑菇居然要三塊錢。
芳嬸總算是明白大娘為什么生意慘淡了,有些猶豫,如果是吳美芬或者沈南喬喜歡吃,她肯定毫不猶豫就買了,可……
喜歡吃榛蘑的人是吳衛(wèi)書。
而且今天在百貨大樓已經(jīng)花了很多錢了,雖然很多東西都是沈南喬付的錢,芳嬸也花掉了三個月的退休工資。
就因為只是兒子喜歡吃,芳嬸可舍不得這個錢。
買一斤也舍不得。
“大娘,挑著擔子來這里賣榛蘑辛苦了吧?”
沈南喬笑著問。
大娘立刻警覺:“同志,別指望說幾句好聽的,我就能給你砍價,我家里孫女還等著我賣蘑菇的錢治病呢。”
“大娘,我不是要砍價,我是看您鞋子磨破了,腳上也出現(xiàn)了血?!?/p>
沈南喬指了指地上。
大娘朝著沈南喬手指著的方向看過去,果然鞋子上浸出了鮮血。
沈南喬遞上剛買的新帕子,正好她隨身攜帶了處理傷口的東西,她十分和煦地對大娘道:“您處理一下傷口,這些榛蘑我很喜歡,我全都包了,不砍價,您告訴我多少錢就行?!?/p>
存款加上每個月都有工資領。
家里大部分的開銷也被傅老爺子包了。
沈南喬的錢根本就花不完。
今天起來的時候,又發(fā)現(xiàn)枕頭旁邊放著一疊包起來的紅包,她數(shù)了一下是一百八十八張大團結。
反正錢這東西,沈南喬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算過了。
她不缺錢。
大娘這些榛蘑看起來最多也就是十斤,三十塊錢比一個收音機還便宜,卻能吃很久。
“同志……你!你真的全部都要了?”
大娘手抓著沈南喬給她的手帕,也顧不上處理傷口了。
沈南喬很肯定,從身上抽出三張嶄新的大團結:
“多了不用找,少了我再補給您?!?/p>
大娘今天挑著擔子兜售了整整一天的榛蘑,卻一整天都沒有賣出去一斤。
突然之間來了這么大一單生意,激動的快要說不出話來了。
稱了一下,是十一斤八兩。
也就是三十五塊四毛。
大娘趕緊道:“你們買這么多有優(yōu)惠,四毛錢就不用……”
“不用找了。”
沈南喬又抽出來一張嶄新的大團結塞到大娘手中。
大娘不敢接受沈南喬這四塊二的差價,死活要找回來。
沈南喬只好收下,卻趁著大娘低頭收拾東西的間隙,往她的竹筐里面又塞了三張大團結,她笑著道:“大娘,祝您的孫女早日康復?!?/p>
回去的路上,芳嬸拎著十多斤的榛蘑,感慨道:
“南喬,你這孩子就是心地善良?!?/p>
“嬸子,就當是我為肚子里的孩子積德了吧,今天是個好日子?!?/p>
沈南喬笑著,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里還不能感受到它們存在的生命道:“如果我沒有錢,我肯定不會打腫臉充胖子的,但是既然我現(xiàn)在有錢,那能幫一把是一把?!?/p>
芳嬸嘆氣。
沈南喬接著又道:
“榛蘑生長在野外,產(chǎn)量很低,要采這么多蘑菇要在山里跑很久,沒準還會遇到野獸,可以說是稍不注意人就沒了。
那位大娘如果說是要照顧家里的孫子,我絕對不會給這么多錢,我還會砍價,因為世人都偏愛男孩一些,認為男孩能傳宗接代,
她卻張口就是救孫女,而且還挑著擔子走了一天,如果生病只需要十幾二十塊錢,她絕對會松口,一分錢也不肯便宜,
說明她算過了她的孫女治好病需要這個價格,又或者這些榛蘑賣完了還不夠,真希望老天爺能夠眷顧這位可憐的女孩。”
看著沈南喬分析情況的側臉,白皙的皮膚,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悲憫。
芳嬸好像知道自己閨女到底為什么那么喜歡和沈南喬待在一起了。
她是鋒利的,對待人性惡的人,底線清楚,沒有半分留情。
但是她的底色有善良,這種善良包裹著無人庇護的千錘百煉,永遠帶著理智,從不爛好心。
“南喬?!狈紜鹦α诵?,有些慚愧:“嬸子覺得自己吃了那么多米,還沒你一個二十歲的姑娘活的通透,你從小到大肯定吃了很多苦,你現(xiàn)在的幸福全是你應得的。”
沈南喬倒不覺得芳嬸不通透,笑著:
“嬸兒,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,活到老學到老,人還能從三歲小孩身上學到東西呢?!?/p>
芳嬸一想想覺得也是。
人的閱歷好像也不是隨著年齡的增多而變廣,有時候孩子說出來的話反而很有哲理。
沈南喬看著落下的太陽,光暈點點落在她身上:
“至于我現(xiàn)在的幸福,我也覺得我是應得的,我嫁給誰我都會過得很幸福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