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...”
“是誰?”
這是葬地此間,每一個人,此時此刻,都想知道的答案。
“是...”
“白忙嗎?”
這同樣是他們,共同的疑問。
血色光柱中的人影,一手抹過臉龐,五指劃過處,血污層次分明。
那張臉龐,藏在陰影與血色里,依舊模糊,難以分辨。
他甩掉手上的血污,緩緩抬起頭,手中劍鋒,也隨之漸漸上揚。
他居高臨下,藐視人潮。
血甲似漆,劍鋒森寒,卻遠不及那雙眼中,迸射出的光寒。
他開口了。
“魔淵白忙在此?!?/p>
“還有誰?”
其聲嘶啞,透著桀驁和張揚,滔滔回蕩。
一瞬之間,若驚雷炸開,轟鳴在眾生腦海。
振聾發(fā)聵!
無論是山下的修士,還是遠方的看客,無不心神一顫。
瞳孔放大,面頰抽動,喉結(jié)頻頻。
驚為天人!
是的。
他是白忙...
他還沒死...
他還能戰(zhàn)...
恐慌,茫然,悄然滋生。
混亂,恐懼,肆意泛濫。
“這不可能?”
“這不可能!”
“這不可能...”
人潮騷亂,驚聲四起。
他不是死了嗎?
他就該死了的。
他活著,這兩日殺伐算什么?
他們又算什么?
死掉的那些人又算什么?
這一刻,那尸山血海,高懸天榜,變得更加刺眼,更加醒目。
十幾萬的積分,十萬尸首,都是他一個人干的。
他不是人!
一個無比篤定的答案....
站在最前面的修士們,感受著來自許閑的目光,雙腿不受控制的后退,后退,再后退....
他們怕了。
這次是徹底怕了。
他們生平,第一次,感受到了,來自死神的凝視。
許閑手中劍鋒一抖,喝出一字。
“滾!”
聲如鐘鳴,沉勝戰(zhàn)鼓。
然后...
漫山遍野的修士們,說退就退,正如潮汐,漲時迅猛,退時匆忙。
“跑!”
“走...”
“他不是人,他就是個魔鬼...”
“.....”
有人丟刀棄劍,跑的慌不擇路。
有人連滾帶爬,退的狼狽不堪。
百萬塵靈,做鳥獸散,
山搖地動,遠去...
喧鬧躁動,漸遠...
遠處,
目睹這一切的人,卻始終呆愣在原地,久久不能回神,哪怕到了這一刻,他們依舊不敢相信。
這一切是真的。
一人之力。
殺生十萬。
一聲大喝,
嚇退百萬塵靈。
而這樣的人,居然和他們生在同一片天地,同一個時代...
魔淵的魔人們,沉默了。
問道宗的弟子們,也沉默了。
整個世界,隨之安靜了下來。
赤姬爬出骨碗,目光掃過遠方,山下,最后落在那道血甲之身。
眼神呆滯,怔在那里。
她自言自語,
“贏了?”
魔人營地,魔人們噤若寒蟬,藍湛低喃,
“贏了!”
問道宗占據(jù)的那塊龜背上,一眾弟子,神色陰晴變化,有震驚,有駭然,有敬佩,但是更多的卻是擔憂。
他們一想到,在不遠的將來,他們將要面對由這樣一個存在領(lǐng)導(dǎo)的魔淵,便頭疼不已。
一個潛在的威脅。
讓人懼怕的存在。
鹿淵一反常態(tài),嘴角微笑,由衷笑道:“贏了?!?/p>
.......
凡州地下,那雙巨眼,深凝著面前的畫面,沉聲感慨道:
“比我年輕時,還要強!”
祂在慶幸,慶幸于小小凡州,居然存在這樣一位絕世的妖孽,便是放眼上蒼之上,也不多見。
祂也擔憂,他如此璀璨,絕非池中之物,將來是否能受自已掌控。
不過...
這一切,該結(jié)束了。
至少...
這樣的結(jié)果,祂很滿意!
.......
黃昏葬地里,
許閑看著那些圍攻自已的人潮徹底散去,遠離...他也長舒了一口氣。
緊繃的神經(jīng),難得放松了下來。
“呼...”
屈肘抹盡仙劍上的鮮血,吐槽道:
“累死小爺了?!?/p>
小小書靈也從天上掉了下來,往他那腦袋上一趴,有氣無力道:
“累死小靈了...”
許閑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,溫聲道:“辛苦了。”
小小書靈敷衍了事道:“為主人服務(wù)。”
許閑搖頭笑笑,折返數(shù)步,踢開腳下尸首,背靠著頭蓋骨,坐了下來。
仰望著天上,那高懸的天榜。
“殺了這么多嗎?”
“我這也算是罪虐深重了吧...”
“這下,更得好好修煉了?!?/p>
沒來由的幾句話,聽的小書靈一怔一怔的,“為啥啊?”
許閑笑道:“我怕死了,得下地獄?!?/p>
因為怕下地獄,所以不能死,所以得努力修煉。
小小書靈也笑了,“放心好了,主人就算哪天真下了地獄,倒霉的,也是地獄里的修羅...”
許閑樂了。
這話,
雖然不是什么好話,可他聽著,還挺順耳的。
赤姬不知何時,跳下了天靈蓋做的骨碗,悄無聲息的走到了許閑身側(cè)。
她想坐下來。
可礙于地上都是尸體和鮮血,
最后選擇了蹲在許閑旁邊,她小聲問:“魔子,你還好嗎?”
許閑懶洋洋道:“好的很?!?/p>
赤姬眼神游離在少年身上,眼中震驚遠不及心疼,傻傻的問道:“疼嗎?”
疼嗎?
怎么可能不疼呢?
許閑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,安慰道:“這是別人的血?!?/p>
赤姬沒有拆穿,斂著眉目道:“那就好?!?/p>
她看到的。
少年身上的傷口,開了又合,合了又開...
一次又一次!
她默默的從懷里掏出了一壺酒,遞到了許閑面前,問:“喝嗎?”
許閑一瞥,總覺得這酒壺有些熟悉,仔細想想,似乎,好像,是自已當初,在黑沙海時,給姑娘的那一個。
抬手接過,仔細端詳,還真是當初自已的那一個。
隨口說了句,“沒想到,你還留著呢?”
赤姬一怔,有些沒反應(yīng)過來,“魔子說什么?”
許閑自顧自的拔開塞子,云淡風輕道:“沒什么?!?/p>
他喝了一口,烈酒入喉,干涸的喉嚨被滋養(yǎng),酒香遮掩了血腥,莫名的舒爽。
看了一眼一旁的姑娘,遞了回去。
“你也來一口?”
赤姬沒有拒絕,小小的喝了一口,被嗆的滿臉通紅。
她本就不勝酒力,也不喜歡喝酒的...
許閑覺得好笑,也覺得這丫頭傻的有些可愛。
帶著幾絲歉意道:“抱歉啊?!?/p>
“嗯?”
許閑解釋道:“不該把你打暈的。”
赤姬眼神躲閃,有些惶恐,忙道:“沒...沒事,我習慣了?!?/p>
少年腦袋一歪。
“嗯?”
赤姬連忙擺手,“不是,我是說,我不介意?!?/p>
許閑:“呵...傻妞?!?/p>
赤姬:“....”為什么罵人的話,會這么動聽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