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笑盈盈，殷勤來討好郎君的姑娘。

她將謝昀拉至窗邊坐下，如玉柔荑輕輕揉捏他的肩膀，小心又謹(jǐn)慎，“侯爺別生氣了，當(dāng)心氣壞了身子，那可就是鶯娘的罪過了?！?/p>

她還知道是她的罪過。

謝昀冷冰冰抬一眼看她，“什么時候知道的？”

姑娘愣了一下，裝傻，“什么什么時候知道？侯爺說的話我怎么聽不懂?！?/p>

“還要裝？”

謝昀懶得和她掰扯，目光落在底下跪著的采雁身上，“是這丫鬟做的吧？你這當(dāng)主子的既不知情，那我便直接審問她了?！?/p>

他話里有話。

他說的審問可不是簡單的問話。

林鶯娘是見過他的手段的，江州那間牢獄里的暗室，她還記得那把沾滿了血的匕首，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血腥氣。

這樣的手段，若是用在細(xì)皮嫩肉的姑娘身上，林鶯娘不敢作想。

采雁也聽自家主子說過謝昀那些隱蔽，狠辣的手段，此時嚇得瑟瑟發(fā)抖。

她忍不住抬頭看林鶯娘。

好在她的主子到底是舍不下她，趕在謝昀起身前將他攔下。

“侯爺別急呀！”

她咬著唇，自知是躲不過去了，索性閉著眼，狠下心道：“是！是我讓采雁去的?！?/p>

她讓采雁去攔的平陽公主。

游廊轉(zhuǎn)角處，謝昀瞧見了謝子慎，林鶯娘也瞧見了。

今日宮宴名單上并沒有謝子慎的名，他來做甚么？

林鶯娘留了一份心。

她讓采雁悄悄跟著他，看見他去四皇子處，轉(zhuǎn)頭四皇子便請了人來邀自己過去。

這是鴻門宴，林鶯娘想。

她本以為是尋常的鴻門宴，是以帶上了方尋雁，總歸有個替死鬼在身邊，出了什么事自己也能蒙混過去。

不想路上遠(yuǎn)遠(yuǎn)看見了平陽公主。

她很顯然，也是往湖中涼亭去。

林鶯娘想到此，老實交代，“我當(dāng)時便想到應(yīng)當(dāng)是侯爺?shù)闹饕猓顮斚胱屍疥柟髟谖抑斑^去，那樣落水的人就成了平陽公主?！?/p>

但謝昀的計謀并沒成功。

林鶯娘讓采雁去給平陽公主傳了話，說是定遠(yuǎn)侯爺有事，方才已急匆匆離開了，臨走前讓她過來與平陽公主說一聲，湖中涼亭不必再去。

平陽公主不疑有他。

只是可惜，好不容易謝昀邀約，兩人也沒見上面。

后來見方尋雁落水卻又暗自慶幸，若是自己早來一步，那落水之人就成自己了。

她從未想過，這冥冥之中，是有人暗中幫了她。

但林鶯娘幫她有自己的私心。

“我只是不想讓謝子慎娶平陽公主?！?/p>

面前的姑娘眉頭微蹙，語氣幽怨得緊，“他存了心要害我呢！我怎能讓他如意？”

平陽公主也是公主。

他娶了平陽公主，也算是尚公主。

林鶯娘憤憤難平，“他若是成了當(dāng)朝駙馬，那往后還不得橫著走？更別提他那個害過我的娘，就更是得意了?！?/p>

她是這世上最睚眥必報的姑娘，又豈能看仇人得意。

但姑娘這番言之鑿鑿的話卻并沒讓多疑的郎君相信，他挑眉，提醒她，“你方才可不是如此說的……”

她方才分明是順著他的話，說自己是要護(hù)著平陽公主。

“那話也是真的呀！”

姑娘解釋，“我與平陽公主素來要好，侯爺如今要拿她來設(shè)計陷害謝子慎，我實在是于心不忍。”

她是世上最好心腸的姑娘。

見不得平陽公主無辜遭難，這才伸出援手相助。

可惜郎君不信，“哦？你竟有這般好心？”

“侯爺不信我么？”

姑娘當(dāng)真是傷透了心，好看的眉眼微斂著，眼底很快泛起一圈的紅，“我又不是天生的壞人！”

她從前干的壞事不過是形勢所逼。

“旁人對我壞，我自然要對她們壞?？墒瞧疥柟鲗ξ液?，我自然也要對她好的呀！”

平陽公主對她的好，林鶯娘看在眼里，記在心上。

“我又不是不懂知恩圖報的人，怎么會眼睜睜看著她出事而置之不理？那我可成什么人了？”

說到最后，反叫自己說委屈了，含淚而泣，瑟瑟落淚。

當(dāng)真可憐。

謝昀審視的眼一直看著她。

許久，才微微一笑，起身將姑娘拉進(jìn)懷，溫?zé)岬闹父固嫠脺I，“怎么哭成這個樣子，旁人見了，還只當(dāng)我欺負(fù)了你?！?/p>

他比姑娘更會裝。

方才暴戾威脅是他，如今溫柔多情也是他。

“好了，我不過就是問問罷了，也值得你這樣委屈哭一場。”

真稀奇。

向來高不可攀的謝大公子也有紆尊降貴來哄人的一天。

莫說林鶯娘詫異，就連采雁和蘭秋也覺得驚奇，兩人候在底下，面面相覷。

林鶯娘是最先回過神來的。

這樣好的機會，她焉能就此放過，嘴角輕輕一撇，這便要哭得更兇些，將他欺負(fù)自己的罪坐實。

得寸進(jìn)尺說的便是她。

未料謝昀已察覺出來，在她哭出聲前緩緩開口，“點到即止便可。再裝下去，就是過猶不及了?！?/p>

林鶯娘立即噤聲。

謝昀微微一笑，“殿下還是這樣聽話的時候更惹人憐愛些?！?/p>

她是他手里的雀鳥。

喜怒哀樂皆由他掌控。

他在時，林鶯娘自然是提起心來，順著他的心意說話做事。

他還要挑剔她，“殿下舉止該端莊些，如今是在宮里，可不同在外頭一樣。”

她擠出一抹笑來，將歪著的身子乖乖坐好。

她行走時，郎君也不滿意。

“殿下行走要穩(wěn)重，搖搖晃晃的，像什么樣子！”

分明他從前最愛她這副模樣，說美人多嬌，當(dāng)步步生蓮，婀娜多姿。

林鶯娘覺著委屈。

郎君不止不哄她，還要皺眉來斥她，“宮里的教引嬤嬤便是這么教你的？過段時日我再過來，若還是如此，你那叫采雁的丫鬟就不必留在宮里了?！?/p>

他拿趕采雁出宮來要挾林鶯娘。

林鶯娘氣，卻又無可奈何。

在謝昀面前，她一貫只有聽話的份，雀鳥何時能有自己的情緒。

他還抱起姑娘欲要去內(nèi)殿。

林鶯娘抵著他的胸膛，看底下跪著的蘭秋和采雁，“侯爺，這兒還有人呢！”

謝昀一個眼風(fēng)看過去。

蘭秋和采雁識趣退了出去，守在殿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