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錚的話，對天景帝是相當(dāng)?shù)恼鸷场?/p>

但這一次他并不是失望，而是帶著一絲絲的嘲諷。

對于人性頗為了解的他，很清楚，任何人，在任何事情沒有發(fā)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，都是可以從容淡定的，唯有板子落在自己身上，他才會知道疼。

現(xiàn)在的周錚高呼著所謂的人人平等，大喊著什么尊嚴和性命的平等，就越是讓天景帝想看看過會他是什么選擇。

他擺擺手，打斷了周錚的話語。

只是此時此刻，天景帝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一個問題，這個曾經(jīng)自己最為討厭的人，此時竟然可以不卑不亢表情平淡的和他談?wù)撝煌挠^點。

要知道，這樣的情況，在天景帝二十年的帝王生涯里面，都未曾出現(xiàn)過。

當(dāng)然，天景帝此時的注意力也不再這上面，他在等，等著接下來會發(fā)生的情況。

“你覺得，現(xiàn)在朕，若是殺了，你皇宮的羽林衛(wèi)和你外面的精銳死戰(zhàn)，最后的情況會是如何？”

話鋒突轉(zhuǎn)，甚至轉(zhuǎn)的毫無征兆。

周錚一愣，不過他沒有回應(yīng)這個問題，

因為這個問題毫無意義，若自己真的死在了這里，對于未來發(fā)生的事情他完全不可控。

但周錚不擔(dān)心，因為他同樣是安排好了周平等人。

若自己在，這個世界自己一定要想辦法將其進行調(diào)整，若是自己不再了，那些一切只能隨緣。

即便是再不甘心，再不想想看到如此，也是別無辦法。

“所以，說一說你的目的吧?！?/p>

“我想，你不是在這里和我浪費時間的吧?！?/p>

周錚搖搖頭，距離日落的時間越來越近，周錚很清楚接下來可能會發(fā)生的嚴重后果。

他只是想要再爭取一下，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。

至于天景帝，自己已經(jīng)是如此坦誠的站在他面前，想來也沒有必要在這里繼續(xù)浪費時間。

“很簡單，你是聰明人，也是一個有才華能耐的人?！?/p>

“這江山，若是交在你的手里面，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問題?！?/p>

“甚至，現(xiàn)在的大周，或許唯有在你的手上，才能維持的更好，才能避免走向衰落和消亡，才能出現(xiàn)所謂的盛世吧?！?/p>

突然，天景帝開始對周錚毫無征兆的夸贊。

但這一次的夸贊，是相當(dāng)?shù)拿黠@，是毫不掩飾，甚至是絕對的直接。

這不僅是讓周錚意外，甚至是外屏風(fēng)之后的牧云等人也有些發(fā)愣。

可很快，牧云等人就回神過來了。

天景帝此時越是如此，那么越是說明他要開始自己的賭約了。

說實話，從剛才周錚的一番言論以及對牧云等人的認可，他們已經(jīng)是相當(dāng)?shù)母袆恿?，甚至可以不在乎任何的結(jié)局。

他們多么希望這一切就這樣結(jié)束了。

因為此時的周錚，在他們的心中是絕對的完美狀態(tài)，是絕對的可以讓他們不顧一切，奮不顧身可以為之身死的帝王。

他們突然有些害怕了。

害怕最后在真正面對著選擇的時候，周錚猶豫了。

即便明知道皇位才是最佳的選擇，但他們終究還是會傷心難過。

人，就是這樣奇奇怪怪的動物，但卻偏偏沒有更好的辦法去解決這樣問題。

十余人相互對視一嘆，他們此時老淚縱橫，但渾身無法動彈，他們面色漲紅，但終究只能聽天由命。

周錚沒有回應(yīng)，卻眉頭一皺。

他知道天景帝若是這么簡單就將這天下交出來，那么他就不是天景帝了。

他所謂的夸贊的真實目的，一定是別有所圖。

但此時的周錚沒得選。

當(dāng)他孤身進入到這皇宮之中的時候，就已經(jīng)注定或者說做好了決定要想方設(shè)法的達到自己的目的。

若真是到了那一步，就算是自己死在這里，他也不后悔。

但有一點周錚是可以肯定的，那就是至少說明還有回旋的余地。

那就是天景帝一定有條件還沒有和自己談。

“可是，你是皇帝，我也是皇帝?！?/p>

“所謂天無二日，國無二主 。所以你覺得應(yīng)該怎么辦？！”

天景帝嘴角上揚，此時的他說出來的簡直就是一堆廢話。

他似乎并不在乎距離日落還有多久，亦或者他根本的目的就是為了所謂的拉扯，讓時間流逝。

亦或者，他仿佛很想看看外面的大戰(zhàn)，看到皇宮血流成河，看到這里尸山遍地。

如此的冷靜的態(tài)度，如此不在意自己剛才的話語，甚至這個樣子簡直就是將視人命如草芥，將皇位當(dāng)做游戲的狀態(tài)，讓周錚瞳孔忍不住縮成針孔大小。

然而，此時的周錚確實有些看不清楚天景帝。

他與剛才的急促不安，憤怒不平，截然不同。

此時的天景帝從從容容游刃有余，他面無表情，波瀾不驚。

他就像是一汪死水，仿佛渾然不在意外面世界發(fā)生的一切。

如此的一幕，讓周錚不由得陷入了沉思。

“所以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？！”

此時，時間不斷的流逝，周錚心中終究還是有些慌了。

而這一次的開口，顯然是帶著一絲絲的急迫之感。

如此一幕，卻讓原本就是冷靜下來的天景帝突然笑出了聲。

他盯著周錚，眼眸中沒有凌厲和鋒利，也沒有囂張和跋扈，反倒是多了一絲溫和。

當(dāng)然這樣的溫和不是認可和贊許，而是自己作為一種更厲害的角色對低位者的打量。

“所以，你固然有萬千勝算，固然有天大的本領(lǐng)，固然有無數(shù)的支持，固然有瘋狂的追隨著，但你，距離真正的皇帝，還是不合格啊?！?/p>

“因為，此時的你，慌了?！?/p>

“因為，你顧慮太多，因為你著急的太多，因為你想的太多?！?/p>

聳聳肩，天景帝從新坐回自己的位置，可他的聲音還是不急不緩。

他看出來了，此時的周錚是真正的有些慌張。

因為雙方的大戰(zhàn)，雙方的決戰(zhàn)，皇宮的血流成河，牧云等人的生死不明，大周的江山社稷，甚至自己和天景帝之間的生死存亡，等等的一切因素，所有的想法，都開始在周錚的腦海中浮現(xiàn)出來。

因為他顧慮太多，因為他害怕失去的越來越多，所以他的心已經(jīng)開始亂了。

或許周錚不在乎自己的生死，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生死來成全這個天下，但他仍舊是無法放下自己的很多執(zhí)念。

這便是人性，這便是周錚的弱點。

而之前之所以弄出那么多的事情，天景帝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現(xiàn)在。

因為他想要確定，周錚是真的有顧慮，是真的慌張，是真的害怕！

即便是這樣的顧慮慌張和害怕并不是在意他自己，而是在意其他人，在意天下，在意大局。

但這就是真真實實表現(xiàn)出來的。

天景帝最擔(dān)心的，就是周錚毫無顧慮，就是周錚真正進入了帝王的無情之道。

因為只有一個人放下所有的情感，一個人可以忍受所有的孤獨，一個人可以全部掌控自己的一切情緒，這樣的人才是最難搞的。

如果周錚真正成長到了這一步，那么自己今日所有的計劃都毫無意義。

他要的，是讓周錚輸！

這種輸，不是大戰(zhàn)的勝敗，不是皇位的歸屬，也不是局勢的變化。

他要的周錚，是從人性上輸?shù)簦?/p>

徹徹底底輸給自己的堅持，數(shù)個自己的理想，輸給自己曾經(jīng)所謂的信念和追求。

只有如此，天景帝才能真正得到極大的滿足，才能真正的快樂起來。

而現(xiàn)在看來，他知道，自己是時候和周錚攤牌了。

他緩緩起身，和周錚擦肩而過，他站在御書房之外，抬頭望著上空。

此時暮光皚皚，籠罩京都。

這個曾經(jīng)繁榮的京都，此時卻是死一般的沉靜，

他能感受到皇宮之內(nèi)的氣氛的變化，也能隱約察覺到皇宮之外的肅殺之意。

他知道，一道暮色徹底落下，一旦天真正的黑了，外面的人就會徹底的沖進來。

這數(shù)百年的皇宮，也將變成尸山血海，化作焦土。

所以，這個時候周錚慌了。

可就是慌了，才能讓他不那么冷靜的分析局勢，。

才能讓他順從自己的本心做出判斷。

才能讓他真正的看清楚，自己的內(nèi)心的需求是什么，才能真正的打破他所謂的理想社會的念頭。

也唯有如此，才能讓周錚明白一個道理。

無論他表現(xiàn)的多么的特立獨行，無論他表現(xiàn)出來是何種的與眾不同。

可是，在本質(zhì)上，他都是和自己是一樣的人。

都是一個無法躲避人性趨勢的人。

這便是天景帝，最大的目的。

這也是天景帝想要牧云等人明白的道理。

“你，慌了？！”

重新踱步回來，天景帝嘴角勾勒。

這一次，他知道，主動權(quán)，回到了自己的手中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