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此同時，無數(shù)驪山學(xué)子已經(jīng)深入夏國，推動民間輿論。在他們的努力下，夏國的痕跡將在幾年內(nèi)徹底消亡。周安世身處高位數(shù)十年，怎么會看不明白其中的政治意味，故此發(fā)問。女帝并沒有回答他，只是寫完最后一道詔書，交給趙高之后，方才放下朱筆，取一方絲巾擦拭雙手之后，目光落在對方身上?！澳阌X得，朕有必要表演？”周安世沉默片刻，嘆息搖頭：“毫無必要?！迸埸c點頭：“所以，朕并非做給誰看，而是做給天下百姓以享。”周安世嘆口氣：“天下百姓……你眼里，果然不止一個夏國。”女帝淡淡道：“錯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沒有夏，你所謂的夏已經(jīng)是秦新二十一州?！敝馨彩烂嫔鋈?。是的，早在十日前，女帝已經(jīng)重新修訂邊界和疆域，將并入大秦的夏國重新整理劃分為新二十一州，并大量派遣了秦國官員主政治理，而且還鼓勵無數(shù)夏國官員輔佐，論功行賞。其行動之迅速，準(zhǔn)備之充分，落在周安世眼里，顯然清楚這一切都早有安排?！半薜难劾镉惺裁?，周大帥早該知道，高起想來也點撥過你。”周安世深吸口氣：“秦君胸懷周某深知，感佩萬分。奈何，周某生于夏長于夏，世受王恩，豈能背主求榮。如今夏國已亡，周某愿隨夏國而去，唯一心愿陛下能施仁政，如今看來，也當(dāng)再無遺憾?！迸劭粗骸爸馨彩?，可知你為何從來不是高起對手否？”周安世沉默良久：“高大帥兵法卓絕，用兵如神，周某的確難及?！迸蹞u搖頭：“你輸在格局，不可否認，家國天下，你視夏國為家，拼死護之，確為忠義。奈何，這天下，沒你想象中簡單，你的敵人，也從來不是秦。你看不到，所以你無法開心胸?！敝馨彩滥抗馕樱骸扒鼐稍钢更c？”女帝一擺手：“去找高起吧，如果他不能說服你，你再去死。死很容易，所以不需要那么急，至少死個明白，死個通透。”周安世呆了呆：“秦君……這口氣很像那江逍遙?！薄胺蚱蕹S而已。去吧?！敝馨彩莱烈饕幌?，“秦君，周某想問幾個人，還望秦君予以答復(fù)?！迸劭纯此骸皽?zhǔn)你問四人。”周安世再次愣住，看著女帝有些不可思議，因為他的確打算問四個人。半晌他才拱拱手：“周某領(lǐng)教了。那么我便問。其一，當(dāng)今夏王姜爍?！苯獱q，姜斬的孫子，姜斬死后，他被推上王位，也算是夏國亡國之君。“殺。”女帝聲音平淡：“朕施仁政予民，并非予罪魁。姜爍自護龍軍叛逃，其罪一。攻打晉國，其罪二。違逆人皇，其罪三。不容誅?！敝馨彩垒p嘆：“果然要死，但罪名竟無抗秦。”“換位思考，保家衛(wèi)國，此非罪?！敝馨彩雷罱K黯然抱拳：“無言以對。那么第二人，大帥廉牧?！绷廉?dāng)初在皇庭政變之際，秦國初次出兵夏國之時，曾出任過大帥，也是周安世的至交好友。也是后來繼陸輕侯之后擔(dān)任大帥，接連指揮了銅崖之戰(zhàn)和夏都之戰(zhàn)者。如今，他也成了夏國最后游離在外的抵抗者。帶領(lǐng)夏國部分殘兵退入魏國邯城，誓言要殺回大夏，與國同寂。女帝點點頭：“大帥廉牧，忠君愛國，氣節(jié)崢嶸，為人剛正，朕欽佩之，奈何頑固不化，終將為百姓延續(xù)災(zāi)難，朕擬招降，若冥頑不靈，非朕不義也?！敝馨彩揽嘈χh首：“仁至義盡，不過我這老友恐難歸順，肯請秦君……介時給他個痛快吧?！迸蹧]有答復(fù)：“第三人，你的兒子周權(quán)？”周權(quán)如今在跟隨廉牧，四處召集夏國潰兵，誓要與秦國死戰(zhàn)到底。不料周安世卻搖搖頭：“某想問，但他不是第三人?！迸畚⑽⒁恍Γ骸安焕⒅艽髱洠敲淳褪墙獢嗔??！敝馨彩李h首：“姜氏一族，最后活著的老祖，也是夏王姜陳的親生祖父，姜陳待我不薄，周某只想秦秦君寬以處置。”女帝卻搖頭斷然拒絕：“蛇無頭不行，姜斷雖無大惡，然其心叵測，與張儀勾連不說，甚至欲私取密藏，家國風(fēng)雨飄搖之際，只顧自私自利，此等人留之何益。不準(zhǔn)。”周安世黯然：“他死了，龍門姜氏再無嫡系。這可是太宰直系血統(tǒng)……”女帝淡淡道：“那又如何，國破家亡者，非他一個?！敝馨彩乐?，這位女帝不是能勸的人，無奈道：“那么，最后一個請求吧，請秦君賜犬子一個痛快。”女帝看看他：“最后才關(guān)心自己的兒子，周安世，你雖然茍安一世，總算是個情義中人，也罷，朕答應(yīng)你，待他如廉牧。”周安世拱手深施一禮：“謝過。”此刻，陸輕侯走近大殿，“大帥，久違了?！敝馨彩揽粗戄p侯：“年輕俊杰，本可于大夏大展拳腳，奈何徒為棋子，如今看來，你找到了自己的路，恭喜?！标戄p侯淡淡一笑：“陸某素來仰慕大帥，今日不如由陸某做東，略備薄酒，以慰兩位大帥相識之誼。”周安世哈哈一笑：“也罷，本帥與高起作別，總要有個見證。”陸輕侯含笑伸手：“請。”周安世扭頭看了眼女帝，高聲問道：“秦君，今日三政，可施于天下否？”女帝這次只有簡短的兩個字——準(zhǔn)了。目睹周安世離去，趙高道：“陛下，勾刀老祖來了?！迸埸c點頭：“有請?！壁w高轉(zhuǎn)身剛要走，女帝忽然叫住他：“趙高，朕有一事好奇?！壁w高連忙回身：“躬請陛下垂詢?！迸勰曀?，“攝政王轉(zhuǎn)告過朕你的話，為何？”趙高一愣，沒想到女帝問的是這個。但他這次沒有像以往一樣馬上回答，而是沉默了良久，才第一次直視女帝的目光。“陛下可記得先祖否？”女帝微微頷首：“財神公明，亦為鳳凰朝國相。”趙公認真道：“那陛下當(dāng)知，先祖一生唯忠于幽宗之后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