`聽完,趙嫣震驚歸震驚,卻也頗為嫌棄:“若有心,換成銀票或是私下給你也就是了,非要如此張揚,是生怕自己活得太久么?”
“……他人還是靠譜的?!?/p>
云渠既然將所有流程都交給了穆庭決定,就不會表示異議,哪怕這的確張揚了些,但穆庭到底是個有腦子的,她也并不如何擔(dān)心。
到底這是他在為她做臉,作為既得利益者,她不能也不會有異議。
趙嫣臉色復(fù)雜地看著她。
你就寵他吧。
熱鬧了大半日,云渠略歇息片刻后就到了晚間,祝老夫人叫全家一起吃了頓晚膳,表情慈和又高興:“咱們一家人最后用一回晚膳,明日便是渠姐兒出嫁之日了,但也無需傷懷,晉王府離得不遠(yuǎn),咱們家也沒有出嫁女不得?;啬锛业囊?guī)矩,不拘什么時候,只要渠姐兒想家了,回家來便是?!?/p>
祝母也立即點頭應(yīng)和,祝歸荑湊趣說了幾句俏皮話,但是桌上的兩個男人卻默不作聲。
一個臉色復(fù)雜,一個神色恍惚。
祝老夫人皺起眉,難得數(shù)落起了他們:“你們父子倆這是什么意思?渠姐兒出嫁是喜事,喪著個臉做什么!”
“母親莫怪,兒子只是不舍。”祝太傅嘆了口氣。
云渠嫁人了,以后祝府就是祝青璋的祝,他本該高興,但不知為何,總有股……淡淡的不妙感,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。
而祝子豐就是單純的提不起精神了。
自陸川出事,太子倒臺,而祝念安也入獄又幽禁后,他就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。
祝老夫人雖然也心疼孫子,但還是冷下心吩咐他:“明日你妹妹出嫁,無論你有多少愁緒哀思,都不得表露出分毫!裝也要給我裝出個笑模樣來,否則禁足一年,吃素三年!月例也扣光!”
祝子豐一下精神了。
沒了自由與錢,他拿什么去看陸川,去接濟京郊的太子和妹妹?
人在屋檐下,祝子豐咬牙露出了一個禮貌而客氣的笑容,內(nèi)心悲涼到想哭。
偌大祝府,竟只剩他煢煢孑立。
云渠用完膳后,卻被祝老夫人單獨留了下來,然后就被塞了不少好東西。
她看著清單上的內(nèi)容,有些驚訝:“這些太貴重了,祖母的私藏怎可給我?”
“給你你就拿著,王府后院水深,多些傍身的東西,我們也放心些。”祝老夫人不容拒絕地塞進(jìn)了她手里,“祖母老了,要這些沒什么用,若能借此叫你路走得順暢些,便是好事一樁了?!?/p>
云渠又看了眼清單,那上頭多數(shù)都是祝太傅發(fā)跡后的孝敬,算是壓箱底的了,還有三匹云錦,瞧款式是前些年的,但因著是當(dāng)年祝老夫人壽辰時皇后賜下,便多了幾分珍貴。
這云錦比起旁的不算什么,卻是祝老夫人早年掛在嘴邊以此為榮的東西,精神意義大于實際價值。
不過這清單上的東西……大約也要掏空祝老夫人一半私庫了。
從集福堂出來后,云渠難得有了一絲迷茫,還多了股數(shù)不清道不明的情緒。
祝老夫人的確勢利,但這番心意卻又是實打?qū)嵉?,其中固然有希望她站得穩(wěn)以幫襯祝家更多的意思,但還是那句話,她得了利,便不能當(dāng)作不存在。
只是未來她幫襯祝家是必然,但不會是祝太傅與祝子豐。
她最多只能保證叫祝老夫人安享晚年了。
回了院子后,她便看到祝母靜候在桌前。
“母親還有事要交代么?”她坐下道。
“嗯……”祝母吞吞吐吐,眼神躲閃間還有些不好意思,“有些東西要給你,你……大致瞧瞧便好?!?/p>
該說的先前已經(jīng)說完了,祝母將桌上的小盒子推去云渠面前,便匆匆離開了。
云渠見她這模樣,倒有些好奇,拿起盒中的書翻開瞧了瞧。
“呀——”站在她身后的司棋立刻便紅了臉,偏過頭去不知說什么好。
“……”面無表情的云渠在思忖著自己是不是也該紅個臉。
但不就是春宮圖么,人體結(jié)構(gòu)也就那樣,她熟得不能再熟了,閉著眼都知道哪是哪,哪怕面對異性的身體,也實在羞澀不起來了。
醫(yī)生的眼中哪有男女之分呢。
她淡定地收了書,起身沐浴后,被嬤嬤做了全身保養(yǎng)就躺下了。
月上中天時,她忽地睜開眼睛,凌厲的視線直直投向屋頂。
但見院中暗處守著的陸一等人沒動靜,就知道來的是誰了,新婚前三日不能見面,穆庭忍了兩日,倒在今夜又跑來了。
見他沒有露面的意思,似乎只想蹲在她屋頂長蘑菇,她便再度閉上眼睛睡了。
屋頂,穆庭靜悄悄地看著腳底的瓦片,不知在想什么,他眼神一時欣喜若狂,一時愁腸百轉(zhuǎn),表情之豐富令底下的陸一等人大開眼界。
直到過了三更,眼見著離天亮沒幾個時辰了,他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。
九月二十三,宜嫁娶。
天光大亮之時,云渠早已被嬤嬤叫醒,連臉都開完了。
“縣主毅力果然不俗。”嬤嬤夸贊道,“從前奴婢為公主或貴女們開臉,少有能忍得住不叫疼的?!?/p>
云渠笑了笑,沒說話。
她平素上妝快而淺,今日難得上了一回濃妝,卻也并不顯得違和,反而有種別樣的美,令人見之不忘絕不是虛言。
祝歸荑就被驚艷到了,一疊聲兒地夸她。
待到祝母理完府中事來時,云渠正上好妝換完衣裳,轉(zhuǎn)身之際仿佛華光萬丈,與那張絕色容貌相得益彰,滿室生輝。
親王世子側(cè)妃的婚服本沒有這樣華麗,禮部官員也極力反對違制改造,但誰也沒攔住,愣是被穆庭親手改了規(guī)制,叫宮里繡娘連夜繡了出來,禮部官吏見連祝太傅這個頂頭上司都不管了,索性也跟著擺爛了。
反正天塌了還有晉王府頂著。
而此時,祝母欣慰地看著云渠,眼中有驕傲,更多的卻是不舍。
耳邊眾人的喧鬧聲不絕,都在極力烘托著今日大喜,她眼中卻只看得到即將離自己遠(yuǎn)去的女兒。
直到被提醒吉時到了,她才回過神來,拿起喜嬤嬤手上的蓋頭,為她蓋上,聲音極輕卻含著異樣的莊重:“但愿千秋歲里,結(jié)取萬年歡會,恩愛應(yīng)天長?!?/p>
話落,蓋頭隨之落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