護國寺后院濃煙滾滾。
錢萬金帶著一眾黑衣人包圍了空所在的禪房。
禪房外的青石板臺階上,橫七豎八地倒著許多尸體。有黑衣人的,也有護國寺的僧人。
“了空,再不交出慕長纓的尸身,今日護國寺的這幫僧人,一個也別想活?!?/p>
了空坐在禪房正中央,不動如山。
“阿彌陀佛,施主徒造殺孽,是會有報應(yīng)的?!?/p>
“哈哈哈。報應(yīng)?”錢萬金笑出聲來,目光陰鶩,如暗夜里索命的厲鬼。
“我隱姓埋名來到大慶,當了二十年的狗,我連自己的尊嚴,兒子的性命,都可以不要,我還會怕遭報應(yīng)??”
“世間萬物相生相克,總會有你畏懼,害怕的事物?!?/p>
話落,了空雙手合十,慢慢闔上眼睛,“你要的東西不在護國寺,還請施主自便?!?/p>
聞言,錢萬金雙眸微微瞇起,“你就不怕我一把火燒死你們這幫禿驢?”
了空身后,小沙彌探出腦袋,梗著脖子道,“天馬上就要下大雨,你這火,注定燒不起來?!?/p>
錢萬金冷笑,“那如果我把你們都殺了,一個不留呢?”
小沙彌吐了吐舌頭,“你才沒這本事,我?guī)熜炙麄兾涔啥紖柡χ?,他們把你們殺得一個不留才是真!”
“阿元,出家人不打誑語?!绷丝臻]著眼,出言警告。
小沙彌縮了縮肩膀,重新躲回去,悶悶道,“不說就不說!”
然而,不過多久,禪房的木窗突然砰一聲響。
一道身影從木窗外砸了進來,將窗戶撞得稀爛。
定睛一看,倒在地上哀嚎連連的,是一名年輕僧人。
了空方丈神色驟變,小沙彌匆匆跑過去,“五師兄!”
他扶起地上的僧人,卻見那人雙唇發(fā)黑,印堂呈青紫色,儼然是中了劇毒的模樣。
“師父……”被喚五師兄的僧人吐出一口黑血,顫顫巍巍朝了空道,“他們……他們在井里投了毒……”
小沙彌忍不住哭了,“五師兄,你振作點?。∧愦饝?yīng)要教我武功,你答應(yīng)要帶我去偷吃酒逛花樓的,嗚嗚,你別死啊——”
“……”五師兄兩眼一閉,昏死過去。
“五師兄——!”小沙彌用力搖晃他,哭聲漸大,伴隨著越演越烈的啜泣聲。
“你們這般無恥之徒!”
這幫賊人最陰險了,打不過就打不過,居然還下毒!
“別晃了,他還沒死。”一道聲音從窗口傳進來。
不過你再搖下去,可就難說了。
了空抬眼,瞥見從窗口躍入的白裙女子,眉毛不由擰起,“施主竟然還沒走?”
云恬仿若沒有感受到禪房內(nèi)的肅殺之氣,對著了空行禮,“了空方丈,我們又見面了?!?/p>
“是你!”錢萬金一眼認出了云恬,眸底如頃刻間卷起萬重風(fēng)暴。
“云恬……就是你殺了我的毅兒!”錢毅,無疑是他的兒子里最為出色的。
正因?qū)ζ湮灾厝危艜⒚C王的后援私軍盡數(shù)交到他手里。
西山獵場,他自以為滴水不漏,沒想到,這個丫頭竟然能說動慕家軍和神風(fēng)營,將他留在密林里的私軍吞得干干凈凈!
“還我兒子命來!”錢萬金難得情緒激動,拔刀就要為錢毅報仇雪恨。
卻見云恬忽然舉起手中的寒玉簫。
“錢掌柜想必見過這管蕭吧?!?/p>
錢萬金自然是見過的,肅王被打入死牢的時候,曾讓藏匿牢里的一個內(nèi)應(yīng)送出消息,說了兩個消息。
一個是慕長纓的尸身被裴遠廷交給了悟方丈,如今十有八九還藏在護國寺。
另一個則是寒玉簫出現(xiàn)了,而且就在云恬手里。
“這寒玉簫,你是如何得來的?”
聽見他這么問,云恬就知道,魚兒上鉤了。
“我猜,裴遠廷大概沒有告訴肅王,慕家女眷慘死那一日,我正好就在那里吧?!?/p>
錢萬金聞言,眸底掠過喜色,“難道,這寒玉簫,是慕長纓臨死之前交給你的?”
也就是說,這寒玉簫,就是傳說中能調(diào)動慕家私軍的印信?
慕清淮那么疼愛這個幺女,給了她也不意外!
“當然?!痹铺褡叩剿媲?,平聲道,“你們夜闖護國寺,大動干戈,不就是為了慕家私軍印信嗎?”
此言一出,錢萬金眸光驟銳。
她竟連慕家私軍都知道?。?/p>
“你與慕長纓是什么關(guān)系?”
云恬淡笑道,“慕大小姐常來承恩侯府找云薇,見我體弱多病,便教了我不少防身的功夫?!?/p>
她將手中的寒玉簫打了個旋兒,“這寒玉簫的用法,是慕將軍根據(jù)慕家槍法修改得來,寒玉簫的招式口訣,就是調(diào)度私軍的暗號?!?/p>
聞言,錢萬金審視著云恬,半晌沒有開口。
似在考量她話中的真假。
“聽你這意思,是想拿寒玉簫換這幫禿驢的性命?”
他冷哼一聲,“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實話?”
云恬把玩著手里的寒玉簫,微微撩起眼皮,“你若連寒玉簫都不信,那我也沒什么可說的。”
“若是打不過你們,我就折了這寒玉簫,大家魚死網(wǎng)破罷了!”
云恬眼底的狠色,錢萬金沒有錯過。
他瞬間猶豫了,又問,“慕長纓的尸身呢?我要親眼看一看?!?/p>
云恬面無表情,“那你可就來晚了。”
“我埋骨灰壇子的時候,正巧被你那些手下偷襲,連墓碑都沒能扎上呢。”
“不信你可以把人叫回來,自己問一問?!?/p>
錢萬金掃了身后那些人一眼,“誰還沒回去,去問一問,把東西挖出來。”
他要親眼見到,才能相信!
了空方丈忍不住看了云恬一眼,只見她面色從容,似是早已預(yù)料到。
他的目光下移,落到她袖袍下隱隱若現(xiàn)的手上。
一個紅色的古戒映入眼簾。
他深吁了口氣,雙手合十,重新闔上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