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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2章 “賤婢”

阿磐腦中轟然一響。

這是她無法在謝玄面前提起的十個月。

這十個月來到底有過什么,她從也不曾在謝玄面前細(xì)細(xì)說起。

是不愿提,亦是不敢提。

不敢提起那一夜夜的同榻,亦不敢念及那不敢阻撓的撫摸。

縱然與蕭延年什么也不曾有過,但若謝玄仍記得那句“蕭延年,我渴了”,就必會猜到云姜的話總有五分是真。

而今那不能提及的十個月被云姜乍然揭開,就似一層遮羞布,在這滿大殿的女人之中被毫不留情地撕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。

把那些似是而非的,不為人知的秘事全都昭告天下。

但若這樣的話傳出這座大殿,魏王父就要成了這天下十二諸侯國嗤之以鼻的笑柄。

宜公主愕得目瞪口呆,被南平公主緊緊捂住了嘴巴。

西太后訝然,與一旁的宛娘悄聲低語,“哦?難道,她竟早不是完璧之身?吾聽說中山君早已不知蹤跡,原來還活著嗎?”

宛娘亦是彎腰俯身,低聲回道,“娘娘,云姑娘的話,必不會作假?!?/p>

云姜又哭又笑,狀若癲狂,那涂著丹寇的柔荑指著她,不知因了什么,指尖抖顫得厲害,“我從不在大人........”

阿磐心如刀刺,默然睨著云姜,“姐姐啊!”

都一樣出自千機(jī)門,云姜就干凈了嗎?

過不了媚術(shù)那一關(guān)的考驗(yàn),她又怎么會從千機(jī)門出來呢?

至此,她們十五年的姐妹,便算是撕破了臉皮。

然而,然而阿磐到底不愿把云姜也侍奉過蕭延年的事,就在此時,就在此刻,就在這大殿之中公諸于世。

便算能一吐心中的惡氣,可謝玄又該怎么辦呢?

王父之名,該千載流芳。

她不肯令這清冷高華的人在史書上染下重重的污點(diǎn),不肯令這端方君子于千秋萬代之后,亦要傳為世人的笑談。

不肯。

也不愿。

那張嘴嘰嘰喳喳的沒個完,一旁的王父已為她動了手。

你瞧魏王父,他黑著臉,一雙眸子猩紅,胸口起伏著,一身的氣場陰沉沉的十分駭人,不等云姜繼續(xù)說下去,已一巴掌重重地扇了上去。

“??!”

云姜慘叫一聲,被打懵了,撲在地上好一會兒沒能爬起來,只扶額頭去搓眼睛,“我......我怎么......我怎么看不見了.......”

驚得謝密哇哇大哭。

謝硯豎著眉頭叫道,“壞人!壞人!”

阿磐把孩子都交給了趙媼,低聲道,“嬤嬤抱去馬車。”趙媼應(yīng)了一聲,抱住兩個孩子趕緊走了,一路輕聲哄著,“大公子不看不看,大公子乖乖.......二公子,你也別哭了?!?/p>

不管怎樣,大人之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,總不能再叫孩子看見。

免得污了孩子的眼睛。

西太后連連嘆氣,“這......好好的宮宴,原也都高高興興的,怎么又鬧到這個地步?云姜,你是二公子的母親,這又是何苦啊,有什么事以后再說便是。”

別過臉又趕緊去招呼宛娘,“二公子的母親看起來傷得不輕,快扶下去?!?/p>

是了,二公子的母親是最妥帖的身份,能在最危急的關(guān)頭保得云姜無事。

宛娘應(yīng)了一聲,連忙上前來扶,“云姑娘快去后殿歇一歇吧,以后,還得照顧二公子呢!”

云姜被攙著起了身,將將起身站穩(wěn)了,卻又一把宛娘推開,大抵適才被打得眼前發(fā)黑,這片刻的工夫已經(jīng)緩了過來。

謝密兀自哭著鬧著,然云姜不管。

甫一緩過來,便沖到他們跟前,撕心裂肺地哭,也氣竭聲嘶地叫嚷。

一張嘴便是一汪的血。

大聲痛斥。

“你們......你們都打我!都欺負(fù)我!”

厲色指責(zé)。

“我父親母親為你們而死,你們......你們憑什么欺負(fù)我......憑什么打我.......憑什么!憑什么!”

她只顧著高聲詰問,不覺得自己正在魏宮之中惹什么禍?zhǔn)?,滿心只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,因而寧死也要把心里的委屈發(fā)泄出來。

寧死也要。

你瞧她兩半臉已經(jīng)腫得不成模樣,嘴角的血淌著,仍舊吊著一口氣大聲叫道,“打?打?打我也要說!你!你.......你跟著中山君.......”

鳳座上的人正朝此處切切凝望,殿中諸人也無不朝此處望來,都知道云姜接下來必要吐露出足以令她身敗名裂的消息來。

謝韶的刀在腰間已經(jīng)摁不住了,但被謝允攔了下來。

司馬敦上前低聲問道,“主君,可還留?”

問的是云姜。

是了,云姜這樣的人,實(shí)在再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。

留與不留,那人沒有答。

但那人沒有叫云姜說下去。

那人揚(yáng)起手來,忽而一陣凌厲的掌風(fēng)穿過,這便聽得極其響亮的一聲。

那只素來張弓提劍的手已將那白里透紅的臉,把那攪弄是非的嘴,把那不死不休的人,扇出了五尺開外。

一潭深水似的眸子冷冷地睨著云姜,目光像刀子一樣直刺過去,鄙夷盡顯,聲腔冷峭,嫌惡地斥了一句,“賤婢!”

該罵。

罵得不冤。

也該打。打得不冤。

殿上諸人驚呼一聲,殿下宮人婢子栗栗危懼,伏地垂首,不敢說話。

云姜慘叫一聲,噗通一下直直地撞上了連枝燭臺。

那連枝燭臺有一人多高,其上燭臺燃著少說也有二十幾個,此刻被云姜一撞,哐當(dāng)嘩啦地全都被撞了個滿地,把那地毯和軟席子呼啦一下就燒了起來。

有人驚道,“走水了!”

“走水了!”

“快救火!快救火?。 ?/p>

其余宮人這便開始奔走疾呼,“走水了!快抬水來!快!”

而云姜撞倒了燭臺,又不由自主地繼續(xù)往地上摔去,在地上俯趴著抽搐了幾下,好一會兒一動不動,再沒有發(fā)出什么聲音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