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平擦著眼淚,抽抽搭搭地問,“大王知道什么了?”但見謝玄撇開南平,沒有答南平的話,自然,他是君王,想說便說,不想說便不說,誰說有問就得有答。
因而,他就在眾人的注視下,在南平殷殷的目光里,朝阿磐走了過來。
阿磐定定地瞧著,瞧著黃門侍郎挑開珠簾,瞧著晉昭王進(jìn)了內(nèi)殿,瞧著他伸出了手來。
他的手多好看啊,象牙美玉雕鑄一般,一點兒的瑕疵都無。
就是這樣好看的手朝她伸了過來,將她的手握在掌心,攜她至正殿,一同在軟榻上落了座。
南平不解,訝然望著,“大王?大王怎能這么偏心?”
白珠連忙侍奉斟茶,那人大抵渴了,一手捏起角觴飲了一口,另一手仍舊沒有松開,仍舊握住她放于自己腿畔。
眸光朝階下睨去,不咸不淡地說話,“你要公道,孤便給你公道?!?/p>
似謝允謝韶與永嘉公主也都各自落了座,南平卻不甘坐在下手,因而眼巴巴地望著主座,也想一同往主座上來。
她不覺得自己有哪里比不上阿磐,相反,她既已經(jīng)亮了底牌,自恃那個憑空跑出來的姨母定能做她上位的助力。
沒想到卻被黃門侍郎拂塵一甩給攔下了,“公主留步,尊卑有別,那可不是公主能去的地方?!?/p>
南平眼淚一抹,暗暗咬牙,只得由宮人引著去了下手。
鳳冠沉沉的,阿磐垂眸去望,那人頎長的腿畔上一大一小,她的手完完全全地被裹在了那人的掌心。
原本微涼的手漸漸生了熱,連帶著心頭生出一股暖流,也就連帶著整個人都暖洋洋了起來。
她想,但愿這雙手永遠(yuǎn)都這么握著,攥著,永遠(yuǎn)也不要松開。
還兀自望著那一雙手出神,忽而聽見一旁的人問,“昨夜你去哪兒了?”
阿磐恍然回過神來,抬頭時鳳冠輕晃,見那人正問著階下的南平。
南平道,“平兒跟著趙嬤嬤,趙嬤嬤去了哪里,平兒就去了哪里。”
趙媼嘿了一聲,卻一時沒想好如何作答。
因了趙媼夜里的的確確是去了蕓薹宮,她咬死南平,南平也一樣咬死了她。
左右互相攀咬,大不了一起都被拉下水,誰也別想好。
趙媼無話,南平便占了上風(fēng),她今日少見地占了上風(fēng),因此抓緊機(jī)會詰問,“嬤嬤方才不還伶牙俐齒的,大王要主持公道,嬤嬤怎么倒不說話了?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,因而不敢說?”
阿磐別過臉來,沖一旁的人溫靜笑道,“嬤嬤去了蕓薹宮,是妾命她去的?!?/p>
那人溫和點頭,十二毓冕珠碰出敲冰戛玉的聲響,清泠泠十分悅耳動聽。
南平哼了一聲,這便咄咄逼問起來,“三更半夜的,姐姐命嬤嬤去蕓薹宮干什么?難道不是為了去拿吉服,好借今日平兒來侍奉更衣的空當(dāng),栽贓陷害平兒?”
趙媼侍立一旁垂眉不敢答話,攏在袍袖中的手微微地顫著。
夜里出門的事,她不敢在謝玄面前承認(rèn),一旦認(rèn)了,不說南平會窮追猛打,連她自己也就洗不干凈了。
阿磐莞爾,笑得坦坦蕩蕩的。
不答南平,仍舊與一旁君王說話,“妾被人算計怕了,擔(dān)心有人拿吉服做文章,因此這才請嬤嬤暗中盯著,但求無事,不使大王再憂心?!?/p>
看起來笑得坦蕩,不過也是硬著頭皮,虛張聲勢。
那人仍舊溫和點頭。
那人溫和點頭,南平便不樂意,因了不樂意,故此叫道,“姐姐真是好一張巧嘴,黑的也能狡辯成白的!夜里的事,誰又看見了呢?左右我自昨日晌午就再未來過大明臺,這吉服也就與我沒什么干系!想誣陷我,我可不許!”
角觴就在那人手里攥著,那人聲腔沉沉,眸光頓時冷凝下來,呵斥了一聲,“趙氏!”
黃門侍郎忙示意噤聲,“公主可慎言吧!這是王后娘娘,豈能說什么‘污蔑’,來辱沒王后娘娘??!”
南平哭著要跳腳,“大王這豈是要給平兒公道?大王分明是審問平兒!難怪.........難怪都說姐姐是妺喜!”
那人那漆黑如點墨的眸子神色不定,眼鋒凜凜,“謝允,去查!”
他顯然十分不悅,不愿聽什么“妺喜”這樣的話。
謝允這便起身應(yīng)了,“是,臣弟領(lǐng)命。”
領(lǐng)了命正要告退,南平趕緊問道,“大王要查什么?”
那人微瞇著眸子,聲腔冷得要結(jié)出冰來,“查華音宮?!?/p>
南平又哭,“大王怎么如此偏心?只查華音宮,卻不查大明臺嗎?”
謝允一旁笑道,“自然都查,華音宮沒有,自然來查大明臺。若在大明臺,也許與南平公主無關(guān)。但若在華音宮,只怕…....…公主可就說不過去了。”
南平憋著一肚子的氣,卻啞笑了起來,腰桿繃直,朝阿磐與趙媼瞥了一眼,“我怕什么!”
等待搜查的空當(dāng),謝玄就在一旁坐著,自顧自地飲茶。
除了王駕,殿內(nèi)這兩撥人一個個兒的全都心神不寧。
大明臺的人猜疑被華音宮的人暗算,吉服也許又回到了大明臺。
華音宮的人見趙媼死而復(fù)生,便要揣度被大明臺的人又奪了轉(zhuǎn)機(jī),移商換羽,吉服也許到底還是去了華音宮。
因而一個個提心吊膽的,無人敢說些閑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