陛下可知,這是為什么?”
李天想了想,答道:“因為這雖然是無為而治,可卻是無為而不能治的情況,對吧?”
“然也?!彼巫佑裾f道:“之所以有國家,之所以有朝廷,在黃老之學(xué)看來,就是為了阻止無為而不能治的情況。”
“在以前,無為而不能治的情況,囊括組織整個中原大地的部隊抵御外敵,包括興修大規(guī)模水利工程來治理江河泛濫?!?/p>
“以及組織優(yōu)秀的人員修訂立法,維持民間治安,包括指點農(nóng)業(yè)發(fā)展,避免武林人士制造惡性事件。”
“甚至預(yù)防內(nèi)亂,防止野心家為了個人的利益發(fā)起內(nèi)戰(zhàn),包括長線調(diào)度糧食,救濟國家內(nèi)部出現(xiàn)的饑荒等等。”
總結(jié)了在黃老之學(xué)眼里,屬于無為而不能治的局面后。
宋子玉又說道:“而現(xiàn)在,朝廷必須得組織這種由于經(jīng)濟無序而出現(xiàn)的惡行問題?!?/p>
說到這兒,宋子玉輕嘆一聲。
他說道:“可惜,法家雖然的確想解決目前的問題,可他們解決問題的手段卻錯了?!?/p>
“這種錯,是扎根在他們的思想里,難以擺脫。”
“所以在進行過嘗試以后,草民便放棄了和羅賓、法家合作的念頭?!?/p>
李天點點頭。
確實,以他的經(jīng)驗來看。
曾黎干涉經(jīng)濟的方法的確太過粗糙了。
雖然法家的目的是好的,可總是干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。
這的確是個大問題。
李天沒有詢問宋子玉應(yīng)該怎樣解決目前的問題。
畢竟他自己就知道這個答案。
但他并不打算馬上解決問題,而是想在不使大周傷筋動骨的前提下盡量給自己爭取利益。
在他眼里,但凡這場危機不使大周徹底走向衰落,那就是能接受的。
至于股市崩盤以后,會不會有投機客堆在高塔,一躍而下。
在李天看來,那些投機客的命壓根不值一提。
他們死就死了,無所謂。
而另一方面。
其實在來以前,李天就通過西廠番子的敘述,還有自身的經(jīng)驗,斷定宋子玉是個治國能臣。
他知道宋子玉可以解決目前的問題,也可以推動大周發(fā)展。
可他更想知道,宋子玉的立場。
他想知道,對方會不會成為自己升仙道路上的阻礙。
所以他停止了剛才的問題。
反問宋子玉道:“既然你覺得國家的存在,是為了處理無為而不能治的情況?!?/p>
“基于這點,國家在平時需要無為而治,積累威望?!?/p>
“那朕還有個問題,非常關(guān)心?!?/p>
聽到李天只聽了一遍,就捋順了他的意思。
其理論基礎(chǔ),甚至遠超法家第一經(jīng)學(xué)家羅賓。
宋子玉心下佩服。
于是他對李天行禮道:“陛下請講,草民一定如實回答?!?/p>
李天聞言點了點頭,他問道:
“你在羅賓離開以前,曾和他發(fā)生了一點矛盾?!?/p>
“矛盾的中心,是為民和為國的爭論?!?/p>
宋子玉聞言回答道:“國,是民來構(gòu)成的?!?/p>
“為國,首先就得為民?!?/p>
“所以,即便我們要做什么百姓抵觸的事情,也得盡量用讓百姓接受的方式?!?/p>
“法家的做法,簡直太粗糙,太將百姓當成草芥了?!?/p>
聽到這話,李天不禁頷首。
確實,法家流派很像馬基雅維利式的群體。
他們崇尚本惡,覺得大部分人,尤其是在儒家引導(dǎo)下已經(jīng)扭曲墮落的人,全是刁民。
為了讓國家按正確的道路發(fā)展,他們必須用強權(quán)迫使他人前進。
在他們眼里。
尊重、教化百姓,潤物細無聲的指引。
那些全是婦人之仁的操作。
同時,也勢必失敗。
法家什么都好,就是基于本惡的理論做法,有點問題。
當然。
李天也不怎么認同儒家和黃老之學(xué)所崇尚的本善論。
儒家覺得,人性本善,所以人們是能用教化的方法逐漸引導(dǎo)到好的方向。
黃老之學(xué)則覺得,人性本善,所以堅持無為而治,大部分情況下,百姓都會自主的把國家往好的方向發(fā)展。
這些想法在李天看來,跟法家一樣有問題。
善惡,原本就是人類在后天定義的概念。
可人性,是先天存在的。
用后天定義先天的存在,用善惡來判定人性,在李天眼里,是絕對得不到準確答案的。
爭論人性究竟是善是惡,此事本就就存在問題。
當然。
李天并不打算干涉宋子玉的想法。
就像他從不會去說服曾黎那些人,讓他們的施政手段溫和一些似的。
李天只說道:“朕要是給你一個機會,讓你跟你背后的學(xué)派用獨立的身份,加入大周政壇?!?/p>
“讓你們不用變成法家的附庸,也不用被儒家掣肘,你們可以做到什么程度?”
什么?
宋子玉聞言,露出感興趣的表情。
他不是對當官感興趣。
而是對李天的話感興趣。
他好奇的看著李天,說道:“陛下,法家之所以可以在大周上層跟儒家分庭抗禮。”
“皆因他們的成員是由改革派系官僚衍生出來的?!?/p>
“在這以前,他們和儒家士大夫一樣,經(jīng)過寒窗苦讀,通過科考,混跡在官場?!?/p>
“他們在儒家的條框里行事,沿途披荊斬棘,才走到了如今的位置?!?/p>
“而我黃老之學(xué)不寒窗苦讀,不修四書五經(jīng),更不參加科考,我們何德何能可以當官?”
李天聞言笑了笑。
他戲謔道:“你倒是想得開。”
“明明剛剛還在吐槽法家的手段粗糙,現(xiàn)在倒夸贊起他們了。”
李天的話,讓宋子玉稍顯傲然。
他微微昂頭說道:“草民對事不對人罷了,法家有錯的地方我就唾罵,法家優(yōu)秀的地方我也會稱贊?!?/p>
“我不會被因為不喜,就一股腦的詆毀他們,無視他們正確的行為。”
“行了行了!”李天打斷了宋子玉的敘述。
他說道:“朕準備改革官僚體系,將吏的地位提升到幾乎等同于官的地位?!?/p>
“朕對吏的選拔,只考取策論,并不考取經(jīng)義?!?/p>
“而他們的職位,也更穩(wěn)定于官員?!?/p>
“具體到工作,官員主要負責(zé)宏觀的政事,吏員則負責(zé)執(zhí)行具體的事務(wù)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