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外或?qū)ざ桃姸紱]什么，若是死于謀殺，秋蘅就不由多想了。

　　蘇嬤嬤那樣的人，得罪人必然不少，但在京城狐假虎威總有個限度，楊夫人不會讓個仆婦帶累了名聲。

　　相府倒了，恨蘇嬤嬤一個下人到要她性命的可能應(yīng)該不大。

　　那會與她有關(guān)嗎？奸相倒臺前，蘇嬤嬤接觸最多的外人就是她……

　　秋蘅不是多疑之人，但她深知所謀之事如行走在萬丈深淵邊緣，需要步步小心，處處謹(jǐn)慎，由不得她不多想。

　　“姑娘在想什么？”芳洲問。

　　“在想蘇嬤嬤的死。”

　　芳洲一愣，反應(yīng)過來：“姑娘懷疑蘇嬤嬤是被人害的？”

　　秋蘅托腮：“不排除這個可能?！?/p>

　　芳洲在一旁坐下：“真要是被人殺的，那是以前得罪了人遭了報復(fù)？”

　　“不好說?！鼻镛繐u搖頭，有了決定，“我去找薛寒，請他先去香沙河那里了解下?！?/p>

　　方相就是被皇城司揭發(fā)的，聽聞相府有頭有臉的仆婦橫死，皇城司過問一下再正常不過。

　　見芳洲表情有些古怪，秋蘅問：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“姑娘才說年前不出去了?！狈贾扌Φ?。

　　秋蘅也笑了：“看來不能把話說太滿。那我出去了，萬一有人來冷香居找我，就說我在研究新香……”

　　芳洲對此早已得心應(yīng)手：“姑娘放心，我曉得怎么說?！?/p>

　　秋蘅換了一身方便衣裳，輕車熟路翻墻而出，先聯(lián)系上胡四。

　　“秋六姑娘——啊，應(yīng)該叫隨云縣主——”胡四面對秋蘅，一時不知怎么稱呼。

　　“胡指揮還是叫我秋六姑娘吧，在外面別人聽到縣主這類稱呼，容易留心?！?/p>

　　胡四一想也是，干脆提議：“那叫你六姑娘吧，‘秋六姑娘’也挺容易讓人留意的?！?/p>

　　一開始認(rèn)識紅豆糕的時候，誰能想到如今這般大名鼎鼎。

　　“六姑娘找我們大人？”

　　“嗯，不知道他有沒有時間。”

　　“那肯定有時間啊，六姑娘你稍等?！?/p>

　　秋蘅沒等多久，薛寒就來了，胡四識趣退出去。

　　“是不是還在忙著搜捕細作？”

　　薛寒點頭：“齊人在京城定然有據(jù)點，這是離他們最近的一次，可惜晚了一步。阿蘅找我什么事？”

　　見他神情肅穆，顯然這些日子一直緊繃心弦，秋蘅笑問：“薛寒，沒事不能找你嗎？”

　　少女笑意盈盈，如此直白，薛寒不受控制紅了耳尖，過了一會兒才道：“什么時候找我都行?！?/p>

　　明明簡單一句話，可薛寒這么說著，卻覺每一個字都滾燙，數(shù)日來搜捕細作的緊繃、疲憊就被這令人心跳加速的熱給燒沒了。

　　秋蘅收起玩笑：“確實有件事想麻煩你?！?/p>

　　“你說?！?/p>

　　“我聽說，蘇嬤嬤死了。”

　　薛寒意外揚眉：“死了？”

　　“溺水而亡。有說是意外，也有說是尋短見，但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?！?/p>

　　“你懷疑是謀殺？”

　　“這種可能不小。蘇嬤嬤若真是被害，那對方是尋仇，還是別的呢？”

　　秋蘅不怕蘇嬤嬤對人說她的異處，怕的是如果有人沖著她來，她在明，敵人在暗。

　　這個世道，她沒有世人最看重的家世做籌碼，靠的只有自己。

　　重任在身，她很惜命，有一點點懷疑也不敢放過。

　　“我去一趟香沙河，了解一下情況。”

　　秋蘅試探提出來：“能不能帶我去？”

　　薛寒稍一遲疑就答應(yīng)了：“你換上皇城卒的衣裳，和胡四一起?！?/p>

　　“好?！鼻镛坎挥蓳P唇，“薛寒，多謝你。”

　　薛寒眼神柔軟帶著無奈：“我在外面等?！?/p>

　　明明他們都那般親近過，等再見面又覺得遠了，這讓他難免患得患失。

　　阿蘅是不是沒那么喜歡他……

　　薛寒忽然覺得心口有些悶。

　　身后少女聲音傳來：“薛寒，我換好了。”

　　薛寒轉(zhuǎn)過身去，看著男裝打扮的秋蘅微微擰眉。
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秋蘅偏頭問。

　　少年定定看著她，認(rèn)真道：“太秀氣了，不像。”

　　秋蘅嘆氣：“沒辦法，手頭沒有能修飾眉眼臉型的東西?！?/p>

　　“有炭灰，等一等。”

　　薛寒出去又進來，拿著一截焦黑的木炭：“閉上眼睛?！?/p>

　　秋蘅閉眼，微微抬頭。

　　薛寒舉著炭條，視線不覺落在她的唇上。

　　可能是天冷，也可能是受怪疾折磨，她的唇色很淡，淡得令他的心不覺揪緊，忘了其他。

　　秋蘅等了等沒有動靜，睜開眼睛：“薛寒？”

　　薛寒回神，耳尖的紅蔓延到臉頰：“我在想怎么畫——”

　　“我自己來吧?！鼻镛咳ツ醚种刑織l，抓著炭條的那只手下意識捏得更緊。

　　秋蘅先是不解，突然靈光一閃，意識到什么。

　　他該不會又想——

　　正胡亂想著，薛寒卻把炭條往秋蘅手中一塞，故作平靜解釋：“我沒畫過?！?/p>

　　秋蘅哭笑不得，捏著炭條對著水盆描描畫畫，最后捻了一些黑灰涂抹在臉上。

　　“還行嗎？”

　　薛寒頗為意外：“不仔細看，分辨不出來?！?/p>

　　秋蘅彎唇：“看來手藝沒生疏?！?/p>

　　那十年里夏人難，大夏女子難上加難，她在外行走幾乎都以男裝示人。

　　“阿蘅以前常扮成男子？”

　　秋蘅眼神微閃：“年少時調(diào)皮，覺得扮男裝有意思。”

　　“膚色涂得不太均勻。”薛寒指出小小瑕疵。

　　秋蘅睨他一眼：“這里鏡子都沒?！?/p>

　　“我?guī)湍闩幌隆！毖郑父馆p輕拂過秋蘅臉頰。

　　秋蘅屏息一動不動，默默看著近在咫尺的人。

　　他很高，肩膀卻還是少年人的單薄，清凌凌的眼神收起了平日鋒銳，溫柔專注。

　　秋蘅突然有些開心。

　　好像被繁重課業(yè)壓著的學(xué)子，偶爾發(fā)現(xiàn)窗外枝頭停留著漂亮的鳥雀，明知不應(yīng)該，卻忍不住分去心神。

　　薛寒真好看。

　　“好了——”對上秋蘅的眼神，薛寒愣住。

　　阿蘅為什么這樣看他……

　　“薛寒?！?/p>

　　“嗯?！毖貞?yīng)。

　　“你要不要……學(xué)學(xué)畫眉？”

　　秋蘅說完，不等薛寒反應(yīng)，快步走出去。

　　胡四見秋蘅出來，大為震驚：“六姑娘？”

　　“像嗎？”秋蘅笑問。

　　“像！”胡四猛點頭，往內(nèi)張望，“我們大人呢？”

　　紅豆糕扮成這個樣子肯定有事去辦，卻不見大人出來，莫非是讓他陪著去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