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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3章 風(fēng)暴至

  你也只是一個人……

  秋蘅心頭震動。

  在山河破碎的大夏那十年,回來后這三年,數(shù)千個日夜壓得喘不過氣來的重?fù)?dān),無人可言說的委屈,在這一刻有了出口。

  “凌大哥,抱歉?!?/p>

  先前那段時間,她不該輕易懷疑他。

  “不用說抱歉。”凌云注視著眼圈微紅的少女,“阿蘅不用和任何人說抱歉。回去吧,最近不要再來郡王府,也不要擔(dān)心大哥,新帝不是心狠之人,總不會要了我性命?!?/p>

  “好,凌大哥你保重身體,我去探望過義母就回府。”

  秋蘅告別凌云,與嘉宜縣主一起去了正院。

  “阿蘅來啦。”康郡王妃拉著秋蘅的手,神色憔悴,“阿蘅有心了,我就說你是個好孩子?!?/p>

  秋蘅對康郡王妃破天荒的好態(tài)度不奇怪。

  康郡王世子是妖道的記名弟子,妖道害死了先帝,不管新帝心中如何想,對康郡王府的責(zé)罰是免不了的,嚴(yán)重了說不定要奪了郡王位。

  而新帝看重皇城使薛寒,更是百官皆知。

  這種時候,她這個皇城使的心上人來康郡王府,康郡王妃自然歡迎。

  秋蘅并不在意這位義母的勢利,凌大哥和嘉宜縣主兄妹足以讓她對康郡王妃保持基本的尊重。

  “義母不要太過憂心,身體比什么都重要……”

  寬慰康郡王妃幾句,秋蘅離開了郡王府。

  這里離皇城不遠(yuǎn),隱約能聽到僧道誦經(jīng)聲。

  靖平帝要在寢殿停靈二十七日,每日新帝會率皇親貴胄、文武百官前來祭奠。

  時間一日日過去,靖平帝駕崩、新帝繼位的消息通過驛站層層傳遞,告知天下。

  以日易月,二十七日后靖平帝靈柩移出宮外,擇日安葬,民間也恢復(fù)了嫁娶玩樂,百姓脫下素服。

  舊帝駕崩掀起的波濤在民間看似已平息,一切恢復(fù)如初,而對某些人來說,風(fēng)暴這才開始。

  大殿中,一身暗色袍服的新帝高坐龍椅,聽薛寒稟報。

  “啟稟陛下,傳旨官王長海已招供,偽詔是朱相一手操縱……”

  此話一出,滿殿嘩然,這般場合也擋不住眾臣交頭接耳,低低議論。

  “傳?!毙碌勖鏌o表情瞥了朱相一眼。

  朱相面無人色癱軟在地,抖著嘴唇竟連一句辯駁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。

  完了,早在太子成功靈前繼位的那一刻,他就知道徹底完了。

  一日日過去,新帝隱忍不發(fā),他就如驚弓之鳥,活在巨大的恐懼里,漸漸地竟不由自主生出一絲新帝或許不把此事公開的僥幸來。

  可現(xiàn)在他知道了,這不過是自欺欺人。

  “傳罪臣王長海覲見——”

  等待王長海被帶上來的時候,新帝目光如蜻蜓點水在福王面上停留一瞬,又回到朱相身上。

  癱在地上的人渾身顫抖著,如一灘爛泥,毫無風(fēng)骨可言。

  這樣一個人,卻有偽造圣旨騙殺儲君的勇氣。

  這些日子忙得不可開交,睡眠的時間都很少,可只要靜下來,新帝就忍不住想到那一日。

  差一點,差一點他就枉死。

  而他若死了,他的好王叔就心想事成了吧。

  新帝這般想著,面上半點不露情緒。

  “罪,罪臣王長海參見陛下……”

  新帝居高臨下看著伏地的傳旨官,問:“會仙宴那日,你為何假傳圣旨,意圖毒殺朕?”

  儲君到新帝的身份轉(zhuǎn)變,那日咄咄逼人的傳旨官仿佛換了一個人,哆哆嗦嗦道:“是,是朱相交代的……”

  眾臣議論聲頓時大了起來。

  “竟然真是朱相!”

  “他已是百官之首,為何這么做?”

  “竟敢偽造圣旨,謀害新帝,真是膽大包天,難以想象……”

  “陛下,這是罪臣王長海的供詞?!毖贸鲆粡埞┘?。

  “呈上來?!?/p>

  薛寒把供紙呈到新帝面前。

  新帝一字字看過,冷冷道:“拿給朱有為看一看?!?/p>

  薛寒走過去,把供紙丟到朱相面前。

  朱相顫抖著伸出手去拿供紙,供紙似有千斤重,只看了一眼就飄飄晃晃落到了地上。

  光可鑒人的金磚映照出一張比死人還難看的臉。

  “朱有為,你還有什么話說?”新帝問。

  “臣……罪該萬死,罪該萬死……”朱相砰砰磕頭。

  新帝定定看著朱相:“朱有為,你已是百官之首,輔政大臣,為何要害朕?”

  朱相張張嘴。

  為何要害還是太子時的新帝?

  方相方元志倒臺后他怎么當(dāng)上這個宰相的?離不開福王的暗中助力,他們早就是利益同盟。

  而太子監(jiān)國時,對他的一些政見并不認(rèn)可。有先帝壓著太子,他是百官之首,輔政大臣,那太子繼位之后呢?

  宦海沉浮,終于站到了高處,誰愿意走回頭路?

  他愿意走,福王也不答應(yīng)。

  “罪臣——”朱相余光下意識瞄向福王。

  福王臉上掛著與其他大臣如出一轍的震驚沉痛之色,輕輕撫了撫手腕上的沉香珠。

  朱相眼皮抖動,想到了自靖平帝出事后與福王的一次密談。

  他跪在地上,求福王想想辦法。

  他失去理智,痛罵福王害了他。

  可無論跪地哀求,還是破口大罵,他心里很清楚,逃不掉了,逃不掉了。

  他逃不掉,當(dāng)然不甘心福王置身事外。

  存了不臣之心的是福王,福王才是主謀,他只是被威脅、蠱惑的從犯。憑什么他落得抄家滅族的結(jié)局,福王卻繼續(xù)當(dāng)富貴王爺?

  可滿腔不甘要大家一起倒霉的念頭在福王的許諾下打消了。

  福王承諾,保住他最小的孫兒。

  這段時間他等著懸于頭頂?shù)睦麆β湎?,最小的孫兒已在福王悄悄安排下遠(yuǎn)離了京城。

  他再怨恨福王也不得不承認(rèn),福王不倒,好歹能庇護(hù)一下子孫,這是已處于皇城司暗中監(jiān)視下的相府做不到的。

  福王若出事,朱家的根就徹底斷絕了。

  罪人,他是朱家的罪人啊。

  朱相痛哭流涕:“罪臣擔(dān)憂陛下繼位后不再重用罪臣,一時糊涂犯了大錯,臣罪該萬死……”

  新帝閉閉眼,掩去失望。

  果然沒有把他的好王叔供出來。

  “你確實罪該萬死?!毙碌鄣馈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