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風裹挾著雪粒在訓練場盤旋,李祺將披風下擺掖進腰帶,目光穿透紛飛的雪幕,落在整裝待發(fā)的騎兵陣列上。
看著是挺不錯的,但保不準是樣子貨。
是騾子是馬,總得牽出來溜溜!
“傅忠,可以開始訓練了!”他話音剛落,傅忠立即抱拳行禮,腰間的鎏金錯銀佩刀隨著動作輕響,“末將得令!”
隨著一聲號角撕裂長空,最前列的騎兵輕夾馬腹,戰(zhàn)馬踏碎薄冰緩緩啟動。馬蹄聲由疏轉密,如同滾過草原的悶雷。
當隊伍提速至奔馬之勢時,指揮官突然揮旗,剎那間萬箭齊發(fā)——騎手們幾乎同時從雕花牛皮箭囊中抽出箭矢,弓弦震顫如蜂鳴,白羽箭劃破風雪,精準釘入三百步外的樺木靶心。
箭簇入木的悶響此起彼伏,遠遠望去,箭靶如同刺猬般密密麻麻插滿箭矢。
“這等命中率……”阿札失里倒抽冷氣,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彎刀。
作為草原部落的佼佼者,他們自幼在馬背上長大,卻從未見過如此齊整劃一的騎射陣列。
更令他們震撼的是,這些騎兵在高速奔馳中張弓搭箭的動作行云流水,絲毫不見滯澀,顯然是將騎術與箭術融為一體的訓練成果。
浪潮般的騎射演練剛過,火銃訓練隨即展開。
騎兵們迅速更換武器,沉甸甸的三眼銃在手中翻轉如飛。
隨著點火繩的火星閃爍,槍口噴出的硝煙瞬間彌漫訓練場,震耳欲聾的轟鳴驚起遠處雪原上的寒鴉。
盡管騎兵無法在馬上裝填彈藥,但這種能連發(fā)三彈的火器,配合騎兵的機動性,足以在沖鋒時撕開敵人防線。
訓練中,騎手們在擊發(fā)后立即將三眼銃倒握,以沉重的金屬銃管作為近戰(zhàn)武器,模擬與敵方短兵相接的場景,動作干凈利落,虎虎生風。
真正的高潮是最后的實戰(zhàn)演練。
凜冽寒風中,赤色令旗驟然揚起,如同一道劃破天際的火焰。
數(shù)萬騎兵聞聲而動,仿佛被無形絲線牽動的精密機械,在雪原上展開了一場震撼人心的戰(zhàn)術展演。
剎那間,第一支騎兵縱隊迅速集結,化作一柄鋒銳無比的錐形陣。戰(zhàn)馬的鐵蹄重重踏碎地面的薄冰,揚起團團雪霧,宛如戰(zhàn)場上騰起的硝煙。
騎兵們手持雪亮的馬刀,刀身在冷冽的天光下泛著森然寒芒,隨著沖鋒的加速,整個陣型恍若一道銀色閃電,直插敵方陣營的心臟。
每一名騎手都全神貫注,與胯下的戰(zhàn)馬渾然一體,整齊劃一的動作彰顯著平日訓練的嚴苛與默契。
緊接著,隨著青色令旗揮動,騎兵們又如水銀瀉地般散開,化作彎月形包圍圈。三排弓箭手依次排開,動作行云流水:第一排迅速搭箭、拉弦、放箭,箭矢破空而出;與此同時,第二排早已準備就緒,在第一排箭矢尚未落地時便將新箭射出;第三排則緊隨其后,確保箭雨連綿不絕。
剎那間,無數(shù)白羽箭在半空交織成網,遮天蔽日,呼嘯著朝著模擬敵陣傾瀉而下,遠處的草人假人紛紛被射成刺猬,場面蔚為壯觀。
而在主戰(zhàn)場之外,數(shù)支小隊騎兵如同靈動的游魚,悄然穿插于“敵軍”陣型之間。他們身形矯健,時而分散,時而聚攏,利用靈活的機動性尋找敵方破綻。一旦發(fā)現(xiàn)機會,便立即發(fā)起突襲,雪亮的馬刀上下翻飛,寒光閃爍處,草人假人的“頭顱”紛紛落地,木屑紛飛。
這些小隊騎兵不僅個人騎術精湛,彼此之間的配合更是天衣無縫,他們用行動詮釋著“兵貴神速”“出其不意”的戰(zhàn)術精髓。
更令人驚嘆的是,不同兵種之間的協(xié)同作戰(zhàn)堪稱完美。當弓箭手的箭雨壓制住“敵方”火力時,火銃手們迅速策馬向前,在合適的距離上扣動扳機,轟鳴聲響徹雪原,騰起的硝煙遮蔽了視線;與此同時,手持長槍的重騎兵趁機發(fā)起第二輪沖鋒,他們身披重甲,如同一堵移動的鋼鐵城墻,將“敵軍”陣型徹底沖散。
而在后方,指揮官通過旗語、號角不斷調整戰(zhàn)術,騎兵們則如同精密的齒輪,在命令下達的瞬間便完成陣型轉換,整個過程流暢自然,沒有絲毫遲滯。
在這場實戰(zhàn)演練中,騎兵們不僅展示了精湛的個人技藝,更將團隊協(xié)作的力量發(fā)揮到了極致。他們用整齊的隊列、精準的動作、默契的配合,每一次陣型變換、每一輪攻擊波次,都經過無數(shù)次的打磨與演練,彰顯著大明騎兵強大的戰(zhàn)斗力與高度的紀律性。
這哪里是一場普通的訓練,分明是一支即將橫掃千軍的鋼鐵洪流在積蓄力量,只待一聲令下,便將勢不可擋地奔涌向前,征服一切膽敢阻擋的敵人。
阿札失里的瞳孔微微收縮,他注意到每個騎兵的動作幾乎分毫不差——當?shù)谝慌膨T手揮刀劈砍時,后排的火銃手已完成瞄準;當箭雨升空時,預備隊的戰(zhàn)馬已踏著鼓點調整陣型。
這種精密的配合,絕非單憑個人武勇就能達成,而是經過無數(shù)次沙盤推演與實地演練的成果。
“李師,看到那批鎧甲了嗎?”傅忠不知何時策馬來到李祺身邊,伸手遙指正在重組陣型的騎兵,“遵化鐵廠新制的鎖子甲,內襯牛皮,外覆精鐵,重量比前代減輕三成,卻能抵御普通箭矢?!?/p>
說著,他又拍了拍自己的坐騎,“就連這些戰(zhàn)馬,都穿著可拆卸的護胸甲,關鍵部位還鑲嵌著犀牛皮?!?/p>
李祺頷首不語,目光卻掃過騎兵們腰間的箭囊——里面不僅裝著傳統(tǒng)的鳴鏑,還混雜著刻有倒鉤的破甲箭,顯然是為應對西域騎兵的重甲所備。
遠處,后勤部隊正在快速搭建臨時馬廄,每個馬槽都鋪著厚厚的干草,旁邊整齊碼放著摻了黑豆的精飼料——這等細致入微的后勤保障,更是草原騎兵聞所未聞的。
“草原上流傳一句話,”阿札失里忽然開口,聲音帶著幾分感慨,“雄鷹的翅膀再利,也敵不過百鳥齊飛??蛇@支騎兵,分明是將萬只雄鷹鍛造成了一柄利劍?!?/p>
他望著遠處仍在演練的騎兵,想起自家部落那些以騎射自詡的勇士,此刻竟生出幾分自慚形穢。
另一貴族指著騎兵陣列中穿插的火器營,聲音里滿是驚嘆:“他們居然能讓火銃與騎射無縫銜接!以前我們總說,火器會破壞騎兵的靈動,可現(xiàn)在……”
他的話音未落,只見一隊騎兵突然變陣,前排以火銃齊射壓制“敵陣”,后排立即策馬揚鞭,借著硝煙掩護發(fā)起沖鋒,整個過程如臂使指,一氣呵成。
夕陽西下時,訓練終于結束。
數(shù)萬騎兵踏著整齊的步伐歸營,馬蹄聲漸遠,雪原上卻仿佛仍回蕩著千軍萬馬的嘶吼。
李祺望著天邊被晚霞染成血色的云翳,心中已有定論:這支融合了草原騎術精髓與大明軍工智慧的鐵騎,必將成為橫掃西域的無敵之師。
而此刻目瞪口呆的草原貴族們,或許正在重新審視,這個曾被他們視為農耕文弱之邦的大明,究竟蘊藏著何等驚人的戰(zhàn)爭潛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