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賈赦把各種事宜交代清楚，馮紫英才發(fā)現(xiàn)賈赦也并非自己所料想的那般不堪，或許此人品性的確不堪，但是要說作為一個備受母親薄待卻又隱忍不發(fā)，還能琢磨出各種旁門左道撈銀子的榮國府的嫡長子，想在這千人之眾的榮國府里坐穩(wěn)，也并不那么簡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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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誰都知道因?yàn)槔献孀诘钠?，二房更得寵，賈政也好，寶玉也好，都更得老祖宗的喜歡，甚至連家都一直是由王夫人來管，一直到后來移交給作為賈璉媳婦的王熙鳳，那也是因?yàn)橥跷貘P是王夫人嫡親侄女，但誰也無法否認(rèn)賈赦是榮國府嫡長子，一品將軍。

    老祖宗百年之后，這賈府還能誰說了算，真不好說，而且這爵位也勢必是跟著賈璉這一脈走的，賈政、寶玉再怎么受寵，最終能得一個分家多分點(diǎn)兒財(cái)產(chǎn)就算是不錯的結(jié)局了。

    如果不分家，賈政、寶玉那就得一輩子都生活在賈赦、賈璉的陰影之下，除非賈政的那個五品閑官能真正干出點(diǎn)兒名堂來，但很顯然，賈政若是能有那般本事，也不至于在工部碌碌數(shù)十年了。

    對賈赦的印象有所改觀，但也只能是作為一個可以合作者，既然是合作者，馮紫英也要給對方提一些要求，包括節(jié)奏要按照自己的安排來。

    雖然不知道馮紫英提到的節(jié)奏是什么意思，但是賈赦也隱約估計(jì)到這可能和朝政有關(guān)，但這就不是他所關(guān)心的了，他只需要按照馮紫英的要求做好就行了。

    “賢侄，中午就在愚伯這里小酌如何？”賈赦心情異常的好，談成了這樣一筆大生意，雖然接下來肯定還有不少活兒，這隨后一段時間肯定會格外忙碌，但賈赦卻是心滿意足。

    忙也好，辛苦也好，都不要緊，關(guān)鍵是有銀子收入，甚至賈赦也隱隱感覺得到，往日那些和自己接觸的武勛們那種若有若無的輕蔑不屑都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認(rèn)可和看重，這種尊重感也是賈赦從未在榮國府內(nèi)獲得過的，遠(yuǎn)勝于在府內(nèi)下人們對自己的那種敬畏。

    馮紫英猶豫了一下。

    單獨(dú)和賈赦在一起吃酒，肯定會在榮國府里引起許多人的關(guān)注，不過這等事情哪怕賈赦做得再隱秘，遲早也要慢慢為人知曉的，幾百將佐，涉及到起碼也是上百個家庭，眾說紛紜，哪里可能保得了密？

    不過就是先利用各種信息不對稱嚇唬一下對方，讓他們盼著自己家人早日回來的心理，讓他們暫時守秘罷了，但人多嘴雜，在馮紫英看來，能守秘一二十日只怕都是難能可貴了，沒準(zhǔn)兒幾日后就能傳遍。

    以賈赦的性子他自然是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的，更何況這等事情也沒什么不能見人的，還能收獲一大茬兒各家武勛們的人情，何樂而不為？

    賈政夫婦若是知道了此事，馮紫英還不好判斷他們的心態(tài)，不過賈政即將赴江西擔(dān)任學(xué)政，估計(jì)也不會有什么看法，頂多也就是對自己怎么突然間又對賈赦另眼先看有些意外罷了。

    至于府里其他人，馮紫英自然不在意，便是賈母恐怕也不能說自己提攜其嫡長子一把有什么不對吧？不能說你老二都去江西當(dāng)學(xué)政了，老大合理合法掙點(diǎn)兒銀子也錯了吧？

    “也行吧，那就叨擾世伯了?！瘪T紫英想了一想，也就答應(yīng)了。

    “好，善保，立即讓后房做幾個拿手的菜，我和鏗哥兒好好喝幾盅?！辟Z赦大喜。

    這趟生意當(dāng)然還不止于此，雖說這三四十人基本上囊括了自己的人脈，但是并不代表自己就不能去拓展更寬的渠道。

    人托人，人介紹人，哪怕是那些五百一千贖金的家庭，這積少成多，沒準(zhǔn)兒還能撈幾千兩呢，這都還要依賴于眼前這個鏗哥兒，想到這里賈赦就干勁兒大增。

    “留飯了？！”王熙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，賈赦居然留飯了？這可是破天荒第一人，便是那孫紹祖來了府里這么多回，好像也沒留過飯吧？

    而鏗哥兒居然還答應(yīng)了。

    這同樣不符合鏗哥兒對賈赦的觀感啊，王熙鳳很清楚鏗哥兒對賈赦的不屑，現(xiàn)在居然能留下來吃飯飲酒，廚房還要加菜，這太令人目瞪口呆了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王善保親自去廚房打招呼，讓柳嫂子趕緊準(zhǔn)備?！奔t玉也一樣很驚奇，估計(jì)這個消息立即就能在府里不脛而走，瞬間傳遍。

    “莫不是因?yàn)殓鐑阂惨裉m哥兒那 哥兒那樣拜馮大爺為師？”平兒遲疑著問道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，為一個琮哥兒的事情，老爺能和鏗哥兒說一上午？還用得著王善保在外把門？”王熙鳳斷然搖頭，“肯定是什么大生意，而且是只能靠鏗哥兒才能做得成的營生，否則老爺豈會如此熱絡(luò)逢迎？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辦？”平兒也沒有了主意，“馮大爺明日便要啟程回永平府，總不能……”

    見平兒臉一紅，王熙鳳也想到那一日的情形，渾身一陣酥麻，趕緊搖了搖頭，把腦海中那些情形丟開，“不急，既然要在府里用飯，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走了，讓小紅去盯著，只要那邊有要走的跡象，你便去儀門外候著，假作碰上，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萬一是大老爺送出來呢？”平兒又問道。

    王熙鳳也一愣，“不能吧？之前不是讓王善保去門上候著的么？”

    平兒搖搖頭：“那可不一定，都留飯了，大老爺何曾留過人飯？”

    王熙鳳想了一想，“不管了，你先和小紅去盯著，總歸實(shí)在不行出門你在角門外去候著，我就不信他出門就能不見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奶奶，馮大爺一出門只怕就是不能在進(jìn)府了?！逼絻禾嵝训馈?br />
    “他不能進(jìn)府，我出府便是?！蓖跷貘P一咬牙，不搞明白賈赦和馮紫英之間究竟葫蘆里賣什么藥，她心有不甘。

    面對著板著臉的王氏，賈政也是無語。

    眼見得蒙古人已經(jīng)開始退兵，賈政已經(jīng)開始琢磨著要準(zhǔn)備南下的事宜了，王氏自然是不會跟著去的，那就只有趙姨娘跟著去了，這也是賈政所期望的。

    他和王氏早就進(jìn)入了相看兩不厭的狀態(tài)，兩不厭，那也就意味著僅僅是兩不厭，不至于到兩厭的狀態(tài)，換句話說，也就是寡淡如水的境界，也就是因?yàn)檫€有宮中元春，府里的寶玉，另外兩人也還要維持夫妻模樣罷了。

    “夫人，鏗哥兒要見誰，這誰還能干涉過問不成？大哥宴請鏗哥兒，沒請我也很正常啊，我馬上就要外放南下了，本來這段時間也很忙，再說了，前段時間我和大哥不是還和鏗哥兒吃了頓酒么？”

    賈政無法理解王氏的心態(tài)，平素鏗哥兒也沒來自己這邊，有時候就是直接進(jìn)園子，大家都知道就是去看寶丫頭和林丫頭，心照不宣，也沒見王氏怎么樣，怎么這一次大哥留鏗哥兒的飯，王氏就這么不悅了？

    “老爺，大伯是什么性子我們都清楚，你何曾見過他留外客飯？”王氏臉色平淡，但語氣卻是不善，“雖然妾身不知道前幾日大伯老爺和鏗哥兒說了什么話，但是大伯對鏗哥兒歷來是不怎么待見的，怎么陡然間就變得如此熱乎了？若是里邊沒有什么古怪，妾身是不信的?！?br />
    賈政微微一怔之后也覺得王氏所言不無道理，自己兄長的心性闔府皆知，怎么就突然對鏗哥兒這般熱絡(luò)起來？

    “莫不是大哥想要讓二丫頭……”賈政試探性地問道。

    王氏點(diǎn)頭又搖頭，“或許是有這方面的瓜葛，但是大伯不該如此熱絡(luò)，肯定內(nèi)里還有什么更能讓大伯動心的事兒，妾身是擔(dān)心大伯莫要那我們榮國府的名聲去做些事情，萬一出了什么紕漏，卻不是大伯一個人的事兒了?！?br />
    話里話外，就是想要讓賈政去打探打探，賈赦和馮紫英之間究竟有什么勾當(dāng)。

    若是以往，王氏是沒有這么大興致去過問這些的，就算是賈赦和馮紫英有什么勾當(dāng)，她也懶得過問，只要不影響到府里自家生活，那也由得他們?nèi)ィF(xiàn)在，情形有些不同了。

    前幾日王熙鳳便找過她，提到了賈璉在揚(yáng)州納妾生子的事情，說興許一年半載后賈璉就要帶著妾生子回來了，甚至也可能就在揚(yáng)州要娶妻了，她便不能留在府里了。

    這讓王氏有些傷感。

    鳳姐兒在府里幾年，尤其是幾年里替她管理府里事宜，算是勞苦功高，現(xiàn)在卻落得個這種下場，委實(shí)讓人心寒。

    但這都在其次，鳳姐兒告訴她現(xiàn)在府里的情形每況愈下，從查抄賴家弄來的銀子照這種情形下去，顧及頂多能維系到明年中，也就是說還有大半年時間，賈家又要進(jìn)入不斷的抵當(dāng)發(fā)賣狀態(tài)，問題是這榮國府里這些壓箱底家當(dāng)，究竟還能支撐得了多久？

    鳳姐兒的去意未嘗沒有這方面的原因，可是換了誰，難道就就能解決得了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難題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