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振國心里一緊,趕緊湊上前去,輕聲問道:“應(yīng)嬸子,你這是咋啦?應(yīng)教授呢?”
應(yīng)夫人勉強撐開眼皮,見是趙振國,勉強擠出一絲笑容:“小趙啊,你怎么來了?老應(yīng)他…他不在…他上山去了?!?/p>
趙振國一聽,心里更急了,“上山?他上山干嘛去了?那山上有老虎...”
應(yīng)夫人嘆了口氣,眼眶里泛起了淚光:“還不都是因為這日子太難了。春天青黃不接,我倆斷糧了。
老應(yīng)他就想著去挖點野菜充饑,可一個搞學(xué)問的傻子哪里認識那些東西,也不知道他挖了什么東西回來,我倆吃了就開始上吐下瀉...”
說到這里,應(yīng)夫人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。
聽應(yīng)夫人大概描述了野菜的形狀,趙振國心里有數(shù)了,應(yīng)教授估計是把“老公銀”這毒野菜當芹菜給挖了回來。
他心里一陣酸楚,安慰應(yīng)夫人:“嬸子,你別哭了,那后來呢?應(yīng)教授怎么樣了?”
應(yīng)夫人擦了擦眼淚,接著說道:“老應(yīng)他舍不得吃,吃得少,癥狀就比我輕些,他去找村醫(yī)李大輝了,可李大輝...不敢給我們治。老應(yīng)他……他實在沒辦法,就心一橫,上山去了。
他說,萬一能打到點什么野物,還能求求李大輝,救我一命。他啊,就是舍不得我這個老婆子,甘愿自己去冒險?!?/p>
應(yīng)夫人與應(yīng)教授伉儷情深,堅決不跟他劃清界限,所以才跟著他來到這里,跟著他吃盡了苦頭,應(yīng)教授會這么做,也在情理之中。
趙振國聽到這里,眉頭緊皺,心中滿是疑惑:“那...為啥不找我呢?嬸子...”
應(yīng)夫人苦笑一聲,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:
“老應(yīng)他本來不想麻煩你的,你家年前出了那么大的事情,我們幫不上忙,怎么好意思再去添亂?
可為了我這條命,他還是硬著頭皮去求人,想去打聽下你的下落,可村里人避我們?nèi)缟咝?,他剛開口,話都沒說,對方就全跑了...”
說到這里,應(yīng)夫人的聲音都哽咽了。
她拉著趙振國的手,淚眼婆娑地哀求:
“小趙啊,老應(yīng)他都上山兩天了,還沒回來。我去求王栓住,可他根本不聽我說話。你看,我這病怏怏的,也沒法去。小伙子,你能不能幫幫忙,去山上找找老應(yīng)?我實在是沒辦法了?!?/p>
趙振國自然沒有不答應(yīng)的道理,應(yīng)教授可是他特意給媳婦兒選的“輔導(dǎo)老師”,絕不能讓他出任何岔子。不光他不能出事兒,應(yīng)夫人也不能出事,這是應(yīng)教授唯一的軟肋。
心急如焚的趙振國走出牛棚,打定主意要趕緊去請李大輝來給應(yīng)夫人看病。
他大步流星,很快就來到了村衛(wèi)生室,喘著粗氣敲響了門。
李大輝一開門,瞧見是趙振國,臉上先是一愣,隨即又恢復(fù)了往常的平靜,笑道:“老四啊,怪稀罕啊,你今兒個咋來了,還這么急?是不是有啥急事兒?”
趙振國來不及多說,一把拽住李大輝的胳膊就往外頭拉,“大輝哥,快跟我走,有急事!”
李大輝被趙振國拉得一個踉蹌,心里頭有些不樂意,可趙振國勁兒大,人也倔,他也不敢硬掙,只好匆匆背上醫(yī)藥箱,跟著出了門。
路上,他還琢磨,難道是趙家蓋房子出啥事兒了?這么火急火燎地找他。
可走著走著,李大輝就覺得不對勁了,這路越走越偏僻,咋還朝著牛棚那方向去了呢?
他頓時明白了,這趙振國是想讓他去牛棚給那老婆子瞧病呢??赡堑胤剑墒嵌愣紒聿患?。
于是,李大輝停下腳步,死活不肯再往前走了。他皺著眉頭說:“老四,你不是不知道,那牛棚我可是不去的。你放過我吧,算我求你了,你另找別人吧。”
趙振國一看李大輝不肯走,心里頭更急了。應(yīng)夫人的病可拖不得,現(xiàn)在全靠李大輝了。
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大團結(jié),塞到李大輝的手里:“大輝哥,你就當幫我個忙,這錢你拿著,算是我的一點心意?!?/p>
李大輝瞅著手里的錢,腦袋搖得像撥浪鼓,說道:“這錢要是拿了,說不定就是惹上天大的麻煩,我這人福薄,可消受不起。”
趙振國瞅見李大輝那滿臉的顧慮,心里頭明白,自己這重活一世的人,知道應(yīng)教授遲早能走出牛棚,回到京市,重拾往日的風(fēng)光??衫畲筝x呢,他只知道跟牛棚里的人扯上關(guān)系,那下場就是游街、批斗,最后搞不好也得住進牛棚。
他怕,壓根就不敢去!
趙振國只得心一橫,決定當回“惡人”,嚇嚇李大輝。他瞪著眼,一股子“殺氣”直逼李大輝,開口說道:“大輝哥,今兒個我把話撂這兒,這個人,你救也得救,不救也得救!不過你放心,這事兒就咱倆知道,天知地知你知我知,我絕不會往外說半個字!”
李大輝瞅著趙振國那副“惡氣騰騰”的模樣,心里頭哭笑不得,這家伙怎么又犯渾了。
他嘆了口氣,無奈地說:“行吧,老四,看在你的面子上,我就破例一回。不過,這事兒可別再有下次了,不然我可真不答應(yīng)了。誰問我,我都當沒這回事...沒見過...”
趙振國一聽李大輝松了口,心里頭那塊大石頭“哐當”一聲落了地。
他連忙點頭如搗蒜,感激涕零地對李大輝說:“謝謝大輝哥,謝謝大輝哥,放心,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,大輝哥你以后會有福報的...”
說完,拉著李大輝就朝牛棚快步走去。
李大輝苦笑連連,這個混小子,竟然敢跟牛棚里的人來往,還福報?禍事還差不多。
到了牛棚,李大輝給應(yīng)夫人仔細把了把脈,眉頭一皺,心里頭就有了數(shù),原來只是吃錯了東西,中了點毒,這讓他暗暗松了口氣,心中那塊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了下來。
他真怕治出個好歹來,趙振國那貨又要發(fā)瘋,到時候可就不好收拾了。
“老四啊,這病不礙事,吃上幾天藥就能好。”李大輝說道。
趙振國一聽,臉上也露出了笑容,連連點頭: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大輝哥,你真是神了!”
安置好應(yīng)夫人后,趙振國決定上山去找應(yīng)教授。
臨走前,他特意拐到王大海家,一進門就喊:“大海兄弟,幫哥個忙,往城里捎個口信給我媳婦兒,就說我上山幾天,讓她別掛念。”
王大海聽了,點點頭,振國哥這是要進山打獵去了,想攢點錢蓋新房子。
趙振國又從懷里掏出那只小金雕,小心翼翼地捧給王大海:“大海,這鳥是我的心頭肉,你幫我好好照看著,可別讓它受了委屈?!?/p>
說著,他又拎了一牙豬肉遞給王大海:“這肉啊,一半你留著吃的,另一半是給鳥吃的...”
王大海一聽,我哩個乖乖??!
眼睛都瞪圓了,可見振國哥神色匆匆的樣子,嘴上愣是一句話沒敢多問,只是連連點頭應(yīng)承下來。
大哥說啥就是啥,多問反而顯得外道了。
他默默地接過了小金雕和肉,媽的,跟著大哥就是好,連鳥都有肉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