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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五十六章 抄手餛飩,老鄉(xiāng)相見淚汪汪

小雨之中,那個坐在餛飩攤吃餛飩的老人其實早已經(jīng)注意到這邊的兩人,但卻全不在意,只是仰起頭,看著那攤主笑道:“有沒有辣子?”

攤主是個同樣年紀不小的老人,背有些馱,聽著這話,他有些生氣,“你會不會吃餛飩,加辣子怎么吃?這又不是慶州府!難不成你是慶州府的人?!”

只是想要一碗辣子的老人被人這么一頓奚落,倒也沒生氣,只是笑呵呵道:“我還真是慶州府的人,只不過離家有些久了,這些年都在寶州府那邊?!?p>攤主皺眉道:“那怎么的還對這口辣念念不忘?去了別的地方,口味始終要改過的?!?p>“是啊,我也不知道,怎么離鄉(xiāng)那么多年,還是想要這口辣。”

老人放下手里的瓷勺,搖了搖頭,“沒有一口辣,真是吃不下去?!?p>攤主怒道:“糟踐東西,這餛飩哪能加辣子?你不會吃,就不要吃!”

老人微笑道:“我又不是不付錢,怎么不能吃?你一個賣餛飩的,只管賣就是了,你管我如何吃?”

攤主冷笑道:“我不聽你這些歪理,我賣的餛飩就只能這么吃,你不這么吃,你就別吃!”

老人哦了一聲,站起身來,笑道:“那就不吃了。”

攤主沒好氣開口,“不吃也是要付錢的?!?p>“那我更好奇了,你不讓我這么吃,我不吃了,還要我給錢,怎么,在你看來,我那么好欺負嗎?”

老人微笑看著攤主,“還是說你這些年,一直都這么干?也沒人找你的麻煩?”

攤主譏笑道:“我懶得跟你廢話,你不給錢,你看看能不能走得了!”

老人哦了一聲,然后取筷筒里的一根竹筷,隨手丟出去,直接便洞穿了眼前這個老人的頭顱。

眉心的一個血洞,驟然炸開,他的腦袋更是爆裂開來,就像是一個熟透的西瓜。

只是那些鮮血,沒有任何一滴能濺到他身上。

等殺了這個攤主之后,那個老人才笑著朝著遠處開口,“周掌律,白道友,大家還算是同鄉(xiāng),就算要做點什么,先來吃碗餛飩不遲?!?p>說完這話,他就開始在一旁忙碌起來,只是看手法,這個老人包餛飩和煮餛飩的手法還十分嫻熟。

就像是一個干了幾十年的老攤主。

不遠處雨中的周遲猶豫片刻,撐著傘往這邊走去,來到餛飩攤這邊,收了傘,跟白溪站在桌前。

“坐坐坐,餛飩攤吃餛飩,站著怎么吃?”

老人笑著招呼兩人,不多時就給兩人端來了兩碗餛飩,放下之后,擦了擦手,這才看著那具雨里的尸體笑道:“這老家伙,真沒道理,我說要辣子,他說沒有,說我不會吃,我說不吃了吧,這老家伙非要我給他錢,我沒吃,我給什么錢,真是該死?!?p>老人跟著坐下,看向?qū)γ鎯赏腽Q飩,笑道:“我年輕的時候,就是賣餛飩的,他這個餡差點,應(yīng)該是不如我自己親自和的,將就吃吧,不過差一口辣子,總覺得沒滋味?!?p>眼見對面的男女都沉默不語,老人這才一拍腦門,“瞧瞧,我忘了,咱們那地方,這東西叫抄手,什么辣子,是海椒?!?p>說話的時候,老人用的是慶州府的方言,不過卻有些別扭,聽著不是很順暢。

老人說完之后顯然自己也注意到了,嘆了口氣,“都說鄉(xiāng)音難改,但實際上離開慶州府也有數(shù)百年了,這再說鄉(xiāng)音,真是說不好了?!?p>周遲伸手拿了筷子,忽然笑道:“前輩原來也是慶州府人?!?p>他將手里的筷子遞給身旁的白溪,然后自己又拿了一雙,攪動了一下碗里的餛飩。

老人笑道:“老夫生于慶州府,而后求道去了寶州,拜入寶祠宗修行,已經(jīng)許多年了?!?p>周遲問道:“前輩這些年,沒有再回去過?”

老人低頭吃了一個餛飩,搖了搖頭,“踏上了修行之路,就一直想著修行了,那是多美妙的東西啊,誰能忍住停步去做別的事情?其實別說返回慶州府,就算是寶祠宗的那座萬寶山,我這一生都沒有怎么去看過,只在洞府里修行而已?!?p>周遲說道:“前輩勤勉?!?p>“只是不知道前輩名諱?”

老人笑道:“名字便不必問了,老夫自己都忘了,不過這些年除去修行之外,到底還是做了些別的事情,收了個徒弟,叫做石吏,應(yīng)該有些名聲的。”

周遲皺了皺眉,石吏他當(dāng)然知道,寶祠宗的副宗主,那眼前這個老人既然是石吏的師父,那么是個登天修士,就已經(jīng)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。

其實為何能發(fā)現(xiàn)他,就是因為他在長街上散發(fā)氣機,如果周遲所料不錯的話,這一條長街,如今應(yīng)該早就被他用氣機封鎖了。

這早就是一座非得分出生死,才能解開的戰(zhàn)場。

至于誰生誰死,如今卻還不好說。

當(dāng)然,周遲兩人,兇險萬分。

“原來是老前輩?!?p>周遲也吃了一個餛飩,點頭道:“老前輩的手藝,不錯的?!?p>老人笑著問道:“如何能看出來?可別因為老夫是來尋你們的,加上老夫年歲大,就在這里拍老夫的馬屁。”

周遲笑道:“這肉餡是現(xiàn)有的,好吃與否就不關(guān)老前輩的事情了,但這煮的時間,加上調(diào)料調(diào)配,都上好,不是一般人能弄出來的?!?p>老人滿意地點點頭,“你這年輕人有些見識,說得不錯,老夫當(dāng)年離開慶州府之前,賣抄手,從來都是被人爭先搶購,沒有一日賣不完的,甚至有人求著老夫半夜也擺攤,在慶州府,只說抄手,在那數(shù)百年前,老夫的名聲實在不淺的?!?p>周遲問道:“那前輩因何離開慶州府的呢?”

老人看了周遲一眼,笑道:“抄手賣得再好,也不過是個小販之流,能掙幾個錢?老夫那年看上個女子,其實也不是老夫看上的,是對方吃了我的抄手,喜歡上的老夫,老夫當(dāng)時便覺得很好,那女子雖然生得一般,但至少是個女子,娶回家生個娃,這輩子也就這么對付了,可惜啊,這件事被她爹知道之后,她那爹,非嫌棄我是個賣抄手的,找了一幫人將我打了一頓,還掀了我的攤子?!?p>“他找人踩著老夫的腦袋,說老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,你說好不好笑?他那女兒那模樣,跟天鵝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

周遲問道:“那后來呢?”

“后來嘛,很簡單,老夫回去越想越氣,磨了磨剁餡用的刀,然后趁夜就翻墻進入了她家,那夜見人就殺,他爹更是被老夫砍成了臊子,第二日照常出攤,那些客人還說今日的抄手別有一番滋味呢?!?p>老人笑了笑,“老夫其實最后也吃了一碗,沒吃出什么區(qū)別來?!?p>白溪皺起眉頭,按住刀柄的手更是用力了,周遲倒是沒有什么反應(yīng),而是問道:“那女子呢?”

老人早就察覺到了白溪的殺機,卻渾然不在意,而是說道:“自然一并殺了,本來不打算殺她的,我說要帶她走,她卻非求老夫放了她爹,她怎么能這么糊涂呢?她爹來找老夫麻煩的時候,她怎么不出來幫老夫說話?反倒是這個時候站出來,既然她這么對我,那就別管老夫心狠了,直接都殺了,一了百了?!?p>周遲說道:“向著自己的親人,倒是人之常情,不過當(dāng)時為前輩引來災(zāi)禍,卻不聞不問,確實對前輩不太公平?!?p>老人哈哈大笑,“小子,說話是中聽,老夫愛聽,你要是在寶祠宗,老夫都想親自收你為徒了!”

周遲淡然一笑,“不過說些公道話?!?p>老人繼續(xù)吃餛飩,吃了幾個之后,這才開口說道:“老夫其實最開始沒聽過你的名字,哪怕你已經(jīng)那么出名,之所以后來知道你,還是因為老夫在大道上再難前行了,一聽之下,小子,你還真是了不起,上一個像是你這么了不起的劍修,走得很高啊?!?p>“前輩謬贊,那前輩從寶州府萬里迢迢趕來甘露府,想來不會是和晚輩閑聊的吧?”

周遲也吃了個餛飩,碗里就已經(jīng)不多。

老人點點頭,開門見山道:“我那徒兒請老夫來殺你,老夫離開寶州府之后,一路聽了你很多事情,就改了想法,這次來,想要跟你論論道,或許你三言兩語能解開老夫的困惑,從而讓老夫再往前走上那么幾步。”

周遲微笑道:“論道之后,前輩再殺我,如此一來,皆大歡喜?”

老人一怔,張了張口,笑道:“算了,你是個極為伶俐的小子,倒也不瞞你,老夫既然來了,自然是要殺你的,但其實你還是能選,你要是跟老夫論道一番,讓老夫有些收獲,那么這個女娃,老夫能放了,反正這趟是為你而來,這個女娃,本來就是意外出現(xiàn)的,殺不殺她,老夫倒是在可與不可之間。”

眼見周遲要開口,老人開口打斷道:“好好想想,你們這什么東洲大勢,什么要做第一宗門,老夫統(tǒng)統(tǒng)不感興趣,若是能有所得,老夫回去照樣閉關(guān),不會摻和,所以這女娃生死,對老夫來說,真是沒有半點意義,你不必擔(dān)心老夫在誆騙你?!?p>周遲笑了笑,“只是很可惜,她打定主意要跟我同生共死,所以就不麻煩老前輩了?!?p>“同生共死?”

老人微微一笑,“那你倒是好福氣,能碰到這樣的女子,比老夫當(dāng)年碰到的那個,好得太多。”

“只是,你運氣這么好,老夫真的很是嫉妒啊。”

老人嘆了口氣,“你這樣的人,天賦太高,運氣太好,又太聰明,注定不會長壽的?!?p>周遲問道:“何以見得?”

“因為招人恨,就比如現(xiàn)在,老夫就很恨你,所以……老夫就肯定要殺了你!”

老人的你字剛剛從他的嘴里說出來,一道殺機,驟然而起,他身前的筷筒里的竹筷激射而出。

朝著周遲撞去。

一道雪亮的刀光驟然而出。

早就在這里準備出刀的白溪在第一時間拔出了那把狹刀。

一刀掠過,斬斷竹筷數(shù)根。

而這一刀掠去,在斬斷竹筷之后,勢頭仍舊不減,反而順勢朝著對面的老人斬了過去。

老人平靜地看著眼前的白溪,微微一笑,白溪的刀便變得極慢,就像是前面有什么東西在一直按著她的狹刀。

老人身前的碗驟然而起,里面的湯汁更是瞬間潑向了白溪。

那些湯汁,在此刻,全然化作了利刃,只怕白溪即便是武夫體魄,只要被這些湯汁潑中,也至少是個重傷。

就在此刻。

周遲伸出手,一把攬住白溪的腰,將她往后一扯,同時一條劍光橫切,將那些湯汁都盡數(shù)斬開。

老人微微一笑,隨手拿起一根竹筷,將那條劍光攔在身前,頃刻間,便有劍光碎裂聲。

周遲面無表情,只是一腳踢向那張木桌。

木桌被一腳掀翻,攔在了兩人之間。

但只是一瞬,木桌驟然而碎,這屏障再次消散。

“反應(yīng)不錯,只可惜境界太低……”

老人緩緩開口,只是一瞬間,就連他,都有些失神,因為那木桌碎裂之時,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是一些雪白的紙張跟著碎裂。

依著他的境界,自然在第一時間看出來了,那是一些劍氣符箓。

看起來那些劍氣符箓是早早就被貼在木桌底下的,只是……兩人境界相差如此大,對方的小動作,自己為何沒有察覺?

老人有些意外。

但就在他短暫失神的時候,那些雪白的劍氣符箓已經(jīng)炸開了,轟然一聲,無數(shù)條劍光已經(jīng)迎面而來。

聲勢之浩蕩,讓人嘆為觀止。

白溪看著這一幕,也有些失神,即便是她,也沒有察覺周遲是何時做的準備。

但她倒是明白了,周遲這樣的人,既然愿意和這老東西閑聊,肯定不是沒有緣由的。

原來他一直在準備。

“等會我第三劍之后,他應(yīng)該會有短暫的氣機停滯,你趁勢出一刀?!?p>心湖漣漪蕩起,白溪聽到了周遲的心聲。

她輕輕答復(fù),“好?!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