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街工作完成。

一行人回到衙門，瞧見師爺站在院內(nèi)焦頭爛額。

聽見腳步聲后，像是見了救兵，一溜煙跑了過來。

“張生，你可算是回來了！”

張生心里頓感不妙，“難道……”

“嗯，你來活兒了?！?/p>

諸葛無量抓住張生的手，直接前往后院停尸房。

一路上火急火燎，焦躁不安。

情況相當迫切。

“死的是誰，怎么這么著急？”

面對張生的詢問，諸葛無量沒有回答，只是悶頭往后院走。

來到停尸房門外，諸葛無量停下腳步。

調(diào)整了一下呼吸，指著屋內(nèi)說道：

“聽說過周記醬油鋪嗎？”

張生點頭。

剛才巡街的時候還路過了總店。

諸葛無量嘆息道：“死的是周家二少爺?！?/p>

難怪諸葛無量這么難繃。

周記醬油在整個南云縣，處于壟斷地位。

只要是跟醬油扯上關(guān)系，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文錢，它都得姓周。

周家的財富，可想而知。

南云縣納稅大戶，死了二公子，這比縣令死了親爹都嚴重。

要是處理不好，周家搬離南云縣城，縣令的功績可就大打折扣。

師爺也得跟著受牽連，所以才這么著急。

“這尸你要是驗不好，說不一定以后連俸祿都發(fā)不出來！”

縣令，師爺包括捕頭、張生，這些人的俸祿，與稅收息息相關(guān)。

不過……

張生看著師爺，瞇起了眼睛。

“這么大的責任，我一個人可背不下?！?/p>

師爺笑容一僵，“我不是想推卸責任，只是想讓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。”

“我已經(jīng)意識到了。”
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?！?/p>

師爺尷尬笑了笑。

張生動了動鼻子，眉頭微微皺起。

“空氣有股醬香的味道……”

“尸體上飄來的。”

“呃，周家人自已制造醬油，把自已熏入味兒了？”

“倒也不至于。周家二少爺?shù)氖w，是在醬油缸里發(fā)現(xiàn)的?！?/p>

工藝不發(fā)達的時代，醬油釀造需要依靠大陶缸。

一口缸足以塞下兩個人。

原料放在缸內(nèi)，自然發(fā)酵、集中日曬能量，從而制造出高品質(zhì)醬油。

周家的大缸至少有五百多口。

而二少爺被人殺害后，趁著黑夜塞進了某個醬油缸內(nèi)，泡了一晚上。

第二天發(fā)現(xiàn)的時候，尸體上一股醬油香味。

諸葛無量撫摸自已的胸口，“估計醬油腌肉這道菜，我以后是吃不進去了?！?/p>

“你進去驗尸吧?！?/p>

“趕緊驗出個結(jié)果來，方便縣令斷案?！?/p>

事態(tài)緊急，師爺推搡著張生往屋里走。

推開門，醬油味道更濃了。

蓋在身上的白布，黃一塊黑一塊的，沾染了不少醬油。

諸葛無量心里很矛盾。

他很喜歡聞這股醬油味，可看到尸體以后，又不由得反胃。

就像是追尋多年的美人，竟然是個男的……

諸葛無量只能關(guān)上門，把自已隔絕到外面。

什么也看不見，心情會稍微好一些。

“張生，交給你了！”

屋內(nèi)。

張生掀開白布，醬油味道更濃了。

尸體的鼻孔里還在往外淌黑色醬油。

皮膚一層醬黑色，如同五香蛋。

“模樣倒是俊俏，頗有彥祖之姿，就是皮膚黑了點?！?/p>

張生有模有樣地點評。

表面上看不出死因，勒痕、外傷，全都沒有。

至于中毒痕跡……

醬油染過色，著實難以判斷。

只能解剖。

張生拿起刀來，切開周家二公子的胸口。

肺臟率先暴露。

“我肺臟，這輩子與醬油勢不兩立！”

“娘的，昨晚灌了我一宿?！?/p>

“到現(xiàn)在肺管子還往外冒醬油?！?/p>

肺臟罵罵咧咧。

張生緩緩伸手。

肺臟道：“干什么？我可是大戶人家的肺臟，金貴著呢?！?/p>

張生捏住肺臟，用力一擠。

殘留在肺里的醬油，沿著氣管返流，從鼻孔噴了出來。

“嘔……不喝了，真不能再喝了。”

肺臟語氣越來越弱。

張生將胸腔的切口繼續(xù)擴大。

心臟、肝臟、胃，相繼露出。

胃：“肺，別慫啊，接著喝！”

肝臟：“你們繼續(xù)喝，這不是酒，反正不需要我處理?！?/p>

腎臟：“你是輕松了，我倒是累趴下了?！?/p>

吵鬧聲接連不斷。

張生捏了下胃，周二公子緊閉的嘴巴被食管返流的醬油沖開，噴了個天女散花。

“人類，你太暴力！”

胃艱難地說道。

張生放下刀，“你們怎么死的？”

肺臟呵呵一笑，“上來就問我們死因？你先喝上一缸，才有資格說話。”

胃：“沒錯！你不喝，就沒有發(fā)言權(quán)。”

張生眼皮一跳。

區(qū)區(qū)醬油，竟然讓它們喝出了酒桌上的人情世故？

一個個真是分不清大小王。

張生戳了戳肺管子。

“你這管子要是切開，它圓，它深，它滑，它軟，它好像能做很多事情。”

肺臟語氣顫抖道：“你不怕自已沾一身醬油？”

張生道：“又不是用我的。外面流浪貓狗，或者……”

他的目光，順著尸體往下移。

“這不也有現(xiàn)成的嗎?！?/p>

肺臟麻了，“仵作都像你如此不堪嗎？”

“不太清楚，給你最后一次機會，回答我的問題?！?/p>

肺臟慫了。

“我們是中毒死的?！?/p>

“什么毒？”

“炎花花莖擠壓出的毒汁?！?/p>

張生神色恍然。

炎花，這個世界一種特殊的植物，生長在陰暗潮濕的地方。

一旦拿到太陽下，花瓣便會自燃，所以叫“炎花”。

花瓣燃燒流淌出的汁液，融入花莖，會合成一種毒素，一滴便可要人性命。

死者尸體經(jīng)過日頭高溫后，毒素會自行分解消散，無法查驗。

而醬油缸放在太陽下，可以集中日曬的能量，產(chǎn)生高溫，迅速分解毒素。

從而掩蓋周二公子真正的死因。

“醬油缸能產(chǎn)生高溫，一般人可不知道這一點?？峙?，是周家人自已下的毒?！?/p>

張生心中猜測。

他拍了拍肺臟。

“誰下的毒？”

“不知道，主人夜晚回家，喝了口茶，人就沒了?！?/p>

炎花毒素發(fā)作非常迅速，幾乎入腹瞬間便會發(fā)作。

人死以后，不會自已爬到醬缸內(nèi)。

“誰把你們主人搬進醬油缸的？”

肺臟：“對方蒙著臉，不知道長什么樣?！?/p>

“但身上有股淡淡的梅花香氣。”

“就像是……”

張生瞇起眼睛，“像什么？”

“就像是，大少奶奶身上的味道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