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濕的海風裹挾著冬夜的清洌,路燈在瀝青路面上投下暖黃的光暈。
遠處潮聲起伏,像某種低沉而溫柔的絮語。
夢安然裹緊米色羊絨圍巾,發(fā)梢被風吹得微微揚起。
“港城的小吃還挺多,味道也不錯?!彼皇澄锾畛涞梦⑽⒙∑鸬亩亲樱樕媳M是饜足的笑。
“那明天回去之前,再去一趟剛才的老字號餅店,給伯父伯母帶點手信。”秦沐寵溺地看著她。
從二十一年前認識開始,他便每次都用這種溫柔的眼神看她。
“好啊?!?/p>
離開了隨處可見熟人的京市,跟愛人在陌生的城市約會,夢安然難得能放松地做回那個兩歲的女孩。
她指著遠處礁石上閃爍的航標燈,像是發(fā)現了新大陸:“秦沐,快看那盞燈,像不像海底的星星?”
秦沐忍俊不禁,“安小然,你好幼稚。”
夢安然白他一眼,“秦小沐,你很破壞氣氛?!?/p>
忽然,秦沐牽住她的手拐進一家小酒館里。
木門推開時,風鈴叮咚一響。
“帶我來這干嘛?明知道我不會喝酒?!眽舭踩淮蛄恐起^內的環(huán)境。
酒館里只有三三兩兩的客人,吧臺后的老板沖秦沐眨了眨眼睛。
夢安然捕捉到了,驚訝地問:“你認識?”
秦沐笑而不答,只是帶她走向二樓的露臺。
那里正對著一片漆黑的海,唯有月光碎銀般灑在浪尖上。
忽然,老板遞來一把吉他。
“借個場子?!鼻劂褰舆^,走上了駐唱樂隊的小舞臺,指尖撥過琴弦試了試音。
夢安然怔住,她從未見過秦沐彈吉他。
甚至不知道他會彈吉他。
前奏響起時,海浪聲忽然安靜了。
秦沐唱的是一首老歌——《慢慢喜歡你》。
他嗓音低緩,目光始終凝在她臉上。
唱到“晚餐后的甜點就點你喜歡的吧”時,服務生端來紅絲絨蛋糕。
心形的紅絲絨蛋糕中央,嵌著一枚紫鉆戒指,在燭光下流轉著星河般的光彩。
歌正好唱到副歌:
“慢慢喜歡你,慢慢的回憶。”
“慢慢的陪你慢慢的老去?!?/p>
“因為慢慢是個最好的原因?!?/p>
伴奏未停,秦沐放下吉他朝她走來,端起絲絨蛋糕單膝跪在她面前。
“安小然,二十一年前你搶我奶糖的時候,我就在心里認定了你。我有這個榮幸成為你的丈夫,陪你走過一個又一個二十年嗎?”
夢安然眼眶發(fā)紅,想起五年前秦沐向她表白時也是這樣。
捧著一束鮮花,單膝跪在她面前,問她:我有榮幸成為你的男朋友嗎?
不管是告白還是求婚,他說的永遠是“你的”,而不是“我的”。
他從不會將她當做他的所有物,他永遠尊重她的獨特性與獨立性。
哪怕是在微不足道的細節(jié)中。
海風把她的回答吹散在浪花里。
但秦沐聽見了。
他抖著手給她戴戒指,周圍顧客似乎都被幸福的氛圍感染,高聲歡呼祝福。
駐唱樂隊更是應景地獻上了一首《喜歡你》。
于是變成了全場大合唱。
鉆戒戴入夢安然右手中指,在那枚銀質對戒的上方,象征著她和秦沐的關系又朝前邁進了一步。
她把秦沐拉起來,傲嬌地問道:“你消失的那段時間,就是在籌劃求婚?”
“嗯?!鼻劂謇藦埜吣_凳過來,在她身旁坐下,“許紫汐不是專業(yè)的珠寶設計師,不過是學珠寶設計的,而且設計風格比較獨特。那段時間經常去她咖啡廳里,就是請她幫忙畫稿,也方便隨時更改需求嘛?!?/p>
夢安然端詳著手上的鉆戒,越看越喜歡,越看越高興。她側頭湊過去親了下秦沐的臉,“我好喜歡。”
“喜歡鉆戒還是喜歡我?”秦沐問。
“喜歡鉆戒,更喜歡你。”夢安然笑著回答,迎上了他吻下來的唇。
當晚秦沐就發(fā)了朋友圈秀恩愛。
一張是他跟夢安然的合照,另一張是緊緊握在一起的兩只手。
銀質情侶對戒格外登對,那枚五克拉的紫鉆戒指在霓虹映射下折射出絢爛的光彩。
配文簡單卻充滿蜜意:【求婚成功,她說戒指很漂亮,我覺得她更漂亮。】
熬夜加班的宋詡休息時間刷到這條朋友圈,今日份宵夜徹底將他喂飽了。
他唇角抽了抽,打工人的怨氣在這一刻達到頂峰。
該死的戀愛腦,朋友圈全是在秀恩愛!
“宋總,你看看這份方案。”
天生勾人的嗓音傳來,宋詡立刻息屏放下手機,接過旁邊女人遞來的文件。
紀瀾靠近了些,指著文件上的一行內容:“這里,宣傳方式是不是太過單一了?”
濃郁但不刺鼻的香水味瞬間將宋詡淹沒,他穩(wěn)了穩(wěn)心神,仔細瀏覽了宣傳方式一欄。
“嗯,太過普通了,宣傳效果可能沒這么好。按照目前市場大方向來看,可以增加短視頻廣告……”
他說著,側目看了紀瀾一眼。
一時間沒注意到距離,她柔軟的發(fā)絲勾過他的鼻尖,留下絲絲癢意。
獨屬于女人的香氣纏繞身側,宋詡覺得自己腦子不清醒了。
“怎么了?”聲音到一半就斷掉,紀瀾疑惑地扭頭看他,對上他呆滯的目光后,她也跟著心尖一顫。
若說當渣女這么多年,談過這么多個男人,有沒有遇到真正動心的人。
答案是有的。
她以前總想著游戲人生,從不以真心對待任何男人。
直到后來她遇見了宋詡。
他似乎比她更早地認識了她,第一次見面時他眼里就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。
后來的相處中,她把他當做隨意差遣的玩物,當做逛街購物的提款機。
可他從未有過半句怨言,看她的眼神里永遠充滿了真誠濃烈卻又隱忍的愛意。
哪怕他明知道她只是玩玩而已。
他對她實在是太好了,有求必應,百依百順,好到她很難不動心,好到令她感到愧疚,好到讓她覺得害怕。
母親的結局讓她害怕對男人付諸真情,所以她逃避宋詡的愛,也欺騙自己險些要冒頭的情愫。
裝作灑脫無情的,向他提了分手。
可是此刻看見宋詡的眼神,她才明白自己當初或許真的錯得離譜。
她傷害了世界上唯一一個可能還愿意無條件愛她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