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使自己說著也心虛,壓根不敢抬頭。
果然,話音剛落,就被裴家人嘲諷了一通:“動動嘴,就想讓我們出兵去拼命。你們遼西軍的臉可真夠大的?!?/p>
第一個張口的,是伶牙俐齒的裴芷。
裴燕冷笑:“李狗賊當(dāng)年殺了我們的人,搶了我們的馬,還屢次派人去羞辱我們將軍。這筆帳還沒算清?!?/p>
裴萱接過話茬:“讓李狗賊親自來,向我們將軍磕頭謝罪?!?/p>
裴風(fēng)一挑劍眉:“李錫只說求救兵,該不會是什么好處都沒許吧!怎么有臉張這個口?!?/p>
有堂妹堂弟們代勞,裴青禾不必親自出口,繼續(xù)冷然注目。
信使羞慚地幾乎無地容身,不得不厚著臉皮繼續(xù)懇求:“不敢瞞將軍。求救兵一事,是李錫的意思,李將軍并不知情。”
“空口白話的,確實不該??蓱?zhàn)事緊急,有一隊匈奴蠻子沖上城門,還沖進了城里。李錫帶了幾百人,費了好一番功夫,才將那一隊蠻子殺光。他自己也受了傷。已經(jīng)無力再戰(zhàn)了?!?/p>
“這樣下去,要不了兩天,匈奴蠻子就能破城。”
“我知道,裴將軍不在乎李錫父子的死活,也不太在意遼西軍的軍漢如何??蛇|西郡里還有七八萬百姓。裴將軍奔波幾百里,就是為了救他們而來?,F(xiàn)在,就是裴家軍出兵的最好時機。”
“這一戰(zhàn)過后,遼西郡民心盡歸裴將軍。求裴將軍出兵,救一救遼西百姓?!?/p>
裴青禾挑了挑眉頭,深深看一眼這個快馬疾馳一夜雙目通紅滿面疲憊卻思緒清明的信使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信使不敢猶豫,立刻答道:“我叫李馳,是李將軍的族侄,是李錫的遠房堂兄?!?/p>
打虎親兄弟,上陣父子兵。這年月,在軍營里做到主將之位的,都會提攜自己的子侄。廣寧軍平陽軍范陽軍都是這樣,在裴家軍里,裴蕓裴燕等人的地位明顯高于其他人。
這個李馳,顯然是李家后輩中的厲害人物。不然,也不會在這等危急時刻派他空口白牙地求救兵。
裴青禾不動聲色地問道:“剛才那些話,是李錫說的,還是你自己想出來的?”
李馳用手背抹一下眼睛,沙啞著聲音應(yīng)道:“這都是明擺著的事,遼西軍里人人都知道?!?/p>
果然很會說話。
“也就是說,李錫其實沒囑咐你什么,只讓你來求救兵。”裴青禾神色淡淡,看不出喜怒情緒:“如果我不愿出兵,你打算如何?”
李馳苦笑一聲:“當(dāng)年李將軍做的那些事,徹底和裴家軍結(jié)怨。裴將軍不計前嫌,率大軍前來遼西,我們遼西軍上下感激不盡?!?/p>
“將軍既然來了,就不會對我們袖手不管。將軍寬宏大度,求將軍出兵救救我們。”
說完,又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。
裴青禾目光閃過涼意:“出兵是遲早的事。我既然來了,就沒打算空手而回。再等幾天,等遼西軍徹底被打殘了,匈奴蠻子的兵力也被大幅消耗,我再出兵。”
從戰(zhàn)略角度來說,這才是最佳選擇。
不必自己出手,坐視匈奴蠻子滅了遼西軍。就是遼西郡的百姓,也會在破家滅門遭罪之后,才會對前來施救的裴家軍感激涕零徹底歸心。
捫心自問,換了他,他也一樣等下去。
李馳滿心絕望,反而冷靜下來。
他沒有再痛哭懇求,也沒哀慟咒罵,恭敬地磕了三個頭:“我這就回去復(fù)命。不管如何,都要謝過將軍援手之恩。如果我李馳有幸活下來,希望日后能投效將軍,為將軍做馬前卒?!?/p>
裴青禾嘴角微揚。
低頭的李馳,沒看到裴將軍的笑意。
裴蕓裴燕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李馳婉拒了留下休息的好意,毅然策馬奔回遼西軍的戰(zhàn)場。
“這個李馳很不錯?!迸崆嗪虒ε崾|說道:“頭腦清醒,反應(yīng)敏銳。這一戰(zhàn)過后,活下來的遼西軍就讓他來做主將。”
裴蕓點點頭:“李狗賊父子必死無疑。如果他們父子兩個知趣,就該主動引頸就戮。”
裴青禾冷笑:“李狗賊生性貪婪,受了重傷賴著不死,還要抓著軍權(quán)。我倒要看看,他什么時候才肯死。”
裴燕抓抓腦袋,不太聽得懂,索性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貑柕?“我們到底出不出兵?”
裴青禾挑眉:“當(dāng)然要出兵。不過,什么時候出兵,主動權(quán)在我手中。遼西軍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,再撐幾天沒問題。”
“我們騎兵太少,多是步兵。也該準(zhǔn)備起來了?!?/p>
“傳我軍令,請楊將軍他們過來議事?!?/p>
……
小半個時辰后,各軍主將和重要人物齊聚裴青禾的軍帳。
裴青禾再次展開地圖,和眾人商定如何出兵。
呂奉主動請纓:“將軍,打馬戰(zhàn)我們范陽軍沒能出力,此次步兵出動設(shè)伏,我愿領(lǐng)范陽軍打頭陣?!?/p>
眾人紛紛看了過去。
目光中透露出驚訝和置疑。
范陽軍能行嗎?
呂奉被眾人的目光看著,有些羞惱,挺直胸膛說道:“我們范陽軍也不是孬種!我在這兒立下軍令狀,我呂奉如果完不成軍令,就提著腦袋來見將軍!”
裴青禾看向呂奉,溫聲道:“呂少將軍有這等胸襟氣魄,令人刮目相看。這一戰(zhàn),我們要以步兵對戰(zhàn)騎兵,必然會有極大的傷亡?!?/p>
“裴家軍在一年多前開始鍛造兵器,操練對陣騎兵的戰(zhàn)術(shù)。廣寧軍也操練了大半年之久。范陽軍沒有特意練過兵,匆忙上陣,豈不是白白讓將士們赴死。呂少將軍舍得,本將軍卻是萬萬不舍?!?/p>
楊虎目露欽佩,心想領(lǐng)兵御下之道,他還有的學(xué)哪!
這么一番話,還不將呂奉徹底拿下?
果然,呂奉聽得眉頭舒展,也不炸毛了:“還是將軍考慮得周全。那就請將軍安排布置,我呂奉一定完成軍令。否則,我就提著腦袋……”
裴青禾笑著打斷呂奉:“你的腦袋且好好地安在脖子上,別動不動就提過來見我?!?/p>
呂奉嘿嘿一笑。
裴青禾收斂笑容,沉聲發(fā)號施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