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茜茜做糕點可開心了,快拿給你祖祖嘗嘗。”鄭書雅小聲提醒。
茜茜聽話,拿起一只小兔子形狀的糕點遞到大夫人嘴邊。
她在徐府待得久,和其他孩子一起跟著叫徐母祖母。鄭書雅擔心提到“母”字會讓她惦念自己母親,便教她叫祖祖。
徐母也喜歡乖巧漂亮的小茜茜,自然不介意被一個小女娃這般叫喚。
“祖祖,要小口吃,小心噎著?!避畿缈葱炷敢Я艘豢?,奶聲奶氣地提醒。
徐母眼眶發(fā)酸,想到剛剛才婉拒了許家人,不由得浮上幾分內(nèi)疚。
茜茜不知情,她喜歡摟著大人的脖子,用小臉貼大臉。如今跟鄭書雅和徐母熟稔了,她也會這般貼徐母的臉蹭呀蹭。
徐府的孩子多教導(dǎo)得規(guī)規(guī)矩矩,徐母的親孫子孫女鮮少跟她這般親近。
這也是她忍不住喜歡茜茜的緣由之一。
這會兒,茜茜喂完一小塊糕點,又幫忙端茶喂水,然后蹭蹭她的臉便下去玩了。
徐母單獨留下鄭書雅,無奈地瞪她,卻又不舍得兇:“別以為我猜不到你的小心思,你知道許家來過人了?”
鄭書雅赧然地低下頭:“母親……英明?!?/p>
她自然是聽說了的,據(jù)說許父走的時候一路都在唉聲嘆氣,她便估摸著徐母沒有答應(yīng)幫忙。
恰好她在陪茜茜做糕點玩兒,便哄著小女娃來討好徐母了。
“不是我不愿幫襯,咱們府上這么多人,不能單靠一個‘義’字來結(jié)交。北關(guān)戰(zhàn)事未平,這會兒陸指揮使正在風(fēng)口浪尖,我這個當家主母得為闔府考慮?!?/p>
徐母愛屋及烏,若是尋常小事,無需旁人開口,她便會看在茜茜的面子上幫襯陸靖一把??伤缃癖幌陋z多日,皇帝都沒有釋放他的跡象,她哪兒敢逞能。
“母親說得是?!编崟疟亲影l(fā)酸,“兒媳只念著茜茜如今沒娘在身邊,她爹又……所以心里難受。兒媳只想著幫幫茜茜,忘了母親的難處?!?/p>
徐母聽她哽咽,柔下聲來:“咱們能幫襯著照顧孩子,已經(jīng)仁至義盡。陸靖能做到皇城司指揮使的位置,自有他自個兒的本事,你只管帶好孩子便是?!?/p>
在她看來,陸靖連這點兒自救的本事都沒有,那這個指揮使也是浪得虛名了……
金吾衛(wèi)大獄,初二站在陸靖的牢房前,挑了下眉頭:“你知罪?”
他受皇帝蕭峙的吩咐,過來問罪,沒想到陸靖一個字都不為自己辯解。
周圍無人,陸靖說話也沒顧忌。
平常惜字如金的指揮使,今日不再沉默:“我不得陛下允許,擅自離京辦私事,實乃大過。依據(jù)大靖律法,我當笞刑一百。此乃后果不嚴重的情況,倘若因為我擅離職守導(dǎo)致嚴重后果,當徒刑。”
最嚴重的便是如今這個情況。
即便他不會直接影響北關(guān)的戰(zhàn)事,倘若北關(guān)戰(zhàn)事失利,到時候百官群起攻擊,他被判死刑都合理。
陸靖不傻,當認錯便認錯,但他沒把最嚴重的刑罰說出口。
初二贊賞地看他一眼:“英雄難過美人關(guān),聽說你家夫人不曾跟你一起歸京,你莫不是白折騰了一個月?”
陸靖心口刺痛,沉默下來。
“朝堂上已經(jīng)有人參奏,說你濫用職權(quán),摻和地方官員審判……此事你可有說法?”
陸靖沒有隱瞞,把蘇家蒙騙當?shù)刂h的事情一一道來。那知縣為了保命保官位,絕對不會說他半個字的壞話。
初二問了一盞茶的工夫,看陸靖態(tài)度很好,便起身要走。
陸靖忽然朝初二的背影道了句:“夏統(tǒng)領(lǐng)成親在即,陸某在此提前道賀,祝你們情投意合、百年好合?!?/p>
初二沒壓住嘴角,忍不住高高揚起。
他都快忘了他那個未過門的妻子長什么樣了,只是一想起來,心里就像是在開花。
轉(zhuǎn)身時,他強行板下臉:“莫以為與我套近乎,我便會為你說好話。”
陸靖垂下眸子:“你誤會了,我別無它意?!?/p>
初二無聲地勾勾唇,大步流星地離開。
須臾,戴向鼎再度領(lǐng)著徐行進來:“他頭疼,可不能死在這里,麻煩徐太醫(yī)幫忙看看。我口渴,出去喝口水?!?/p>
陸靖一看到徐行便要作揖,徐行擺擺手,讓他坐下,一邊把脈一邊問:“陸指揮使找我何事?”
徐行上次被他氣走后,沒再來過。
陸靖苦澀地笑笑:“這里是金吾衛(wèi),箍得鐵通一般,皇城司的人進不來,煩請徐太醫(yī)幫我給黃四傳幾句話?!?/p>
黃四便是陸靖的心腹。
徐行似笑非笑道:“什么話?”
陸靖湊近,沖他耳語了幾句。
徐行聽完,放心地松了一口氣:“指揮使這是想開了?愿意自救了?”
“陛下遲遲未給我安罪名,剛剛又差夏統(tǒng)領(lǐng)過來探我口風(fēng),是想放我一線生機?!标懢笇Τ玫氖虑楸刃煨星宄?。
朝堂看似和諧,百官聽從皇帝之命,大靖也在欣欣向榮,但朝堂本就分了幾派,各派根深蒂固,暗中較勁、拉扯,里面的水深著呢。
此次被罷免的官員,陸靖已經(jīng)從戴向鼎口中打聽清楚。
既有世家一派,也有清流一派,新帝蕭峙這是在趁機鏟除異己呢。
陸靖此前之所以不著急,是因為他的罪名可以拖延到北關(guān)戰(zhàn)事出結(jié)果再定。北關(guān)相安無事,皇帝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對他從輕發(fā)落;不過倘若北關(guān)不好,他就難說了。
他老老實實在獄中待著,也是想讓那些把戰(zhàn)火轉(zhuǎn)移到他身上的官員們放松警惕,不要再盯著他。
徐行聽陸靖解釋完這些,氣得拿出一根銀針便往他胳膊上扎了一下:“呵,原來你心里有主意,害我這些日子寢食難安,一看到茜茜便內(nèi)疚!”
陸靖被扎得頭皮一麻,強忍住那股奇怪的麻痛,面無表情地道歉:“徐太醫(yī)受苦了?!?/p>
徐行看他這個模樣,無奈地翻了個白眼:“你可真無趣,怪道茜茜她娘不要你?!?/p>
他故意這么說的,他還等著陸靖想法子把許寶箏重新娶回去呢,不然他沒法兒跟茜茜交代。
二人閑扯幾句,戴向鼎便掐著工夫過來了。
徐行裝模作樣地幫陸靖扎了幾針,便收拾收拾準備下值回府。
剛出衛(wèi)所,他便聽到個耳熟的聲音,掀開車簾一看,徐行忍不住挑了下眉頭:許家人怎么會在這里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