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家祖祠。
王重八在一群家丁護(hù)衛(wèi)的簇?fù)硐?,火急火燎地沖入王家祖祠所在的院落中。
往日莊嚴(yán)肅穆的祖祠,此刻門戶大開,里面燈火通明,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感……
“人呢?!”
王重八的怒吼在寂靜的院子里炸開。
管家驚恐指向祠堂內(nèi):“在……里面!”
“廢物!幾十號人,拿不住一個刺客?”
王重八身邊的王霸又驚又怒,對著縮在門前的家丁們咆哮,“堵在門口作甚?給老子沖進(jìn)去,格殺勿論!”
護(hù)衛(wèi)們面面相覷,終究硬著頭皮,刀劍出鞘,試探著踏過祖祠的門檻。
結(jié)果……
下一秒,沖在最前頭的幾人,身形驟然僵直!
手中的刀劍,都跟著顫抖了起來。
“怎么不動了?里面什么情形?!”
王重八在門外焦躁喝問,心如火燎。
一個護(hù)衛(wèi)的聲音帶著哭腔,從牙縫里擠出來:“老爺……他……他在上面!就在祖宗神龕的供桌上!”
“供桌上?”
王重八瞳孔一縮。
草!
那是供奉他王家列祖列宗神位的地方!
竟有人敢踩著他祖宗的靈位?!
簡直活膩歪了啊……
他再也按捺不住,推開擋在身前的王霸和護(hù)衛(wèi),一下子沖入了祖祠!
王霸等人慌忙緊隨其后涌入。
但……
眼前的景象,讓所有闖入者瞬間窒息!
神龕前的供桌上,赫然立著一個身影!
他背對著大門,身穿一件破舊的粗布短褂和褲子。
而那是……
礦工服!
那人緩緩轉(zhuǎn)身。
臉上戴著一張木制面具,只露出一雙冰寒刺骨的眼睛,就那樣凝視著王重八。
緊接著。
一個飽含刻骨恨意的聲音,穿透死寂的祠堂。
“王重八,王老爺……”
“這身衣服,你還認(rèn)得嗎?”
“陳州礦下!”
“三百二十七條人命!”
“穿著這樣的衣服,因為你們的一念之貪,他們被你們像牲口一樣屠戮!”
“最后連尸骨都填進(jìn)了他們親手挖出的……礦坑!”
“現(xiàn)在它穿在你血債累累的仇人身上,站在你王家的祖宗面前……”
“你,可好好看清楚了嗎???”
話音如驚雷炸裂,在祖祠里瘋狂震蕩回響,震得燭火搖曳,震得人心膽俱裂!
下一秒。
全場陷入一片嘩然。
“什么?陳州礦案……另有隱情?”
“三百二十七條人命是被屠戮的?”
“這怎么可能?當(dāng)年那一案,明明是礦塌??!”
……
那一案,震動朝野,誰人不知?
無數(shù)道震驚的目光,望向了面色鐵青的王重八。
“一派胡言!妖言惑眾?。?!”
王重八指著面具人嘶吼。
“哪里來的狂徒,竟敢污蔑朝廷命官,褻瀆我王家先祖靈位!”
“栽贓陷害,罪該萬死!”
“給我上!把他剁成肉泥!挫骨揚(yáng)灰!?。。 ?/p>
然而。
命令傳開幾秒,護(hù)衛(wèi)們愣是無人動作。
因為那面具人立在祖宗牌位前,破衣裹身,煞氣逼人,太詭異了……
“不承認(rèn)?呵……”
面具下的聲音帶著一抹嘲諷。
“沒關(guān)系,那參與進(jìn)來的六人……”
“錢萬貫!”
“朱太歲!”
“柳媚娘!”
“崔彥之!”
“周庸!”
“雷蒙!”
“他們,已經(jīng)先你一步下去,向那三百二十七條冤魂磕頭謝罪了!”
“現(xiàn)在……”
“輪到你了!”
“王——重——八——?。?!”
王重八渾身劇震,瞳孔一縮。
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……
曾經(jīng)他們分贓的時候,為了不被任何一個人滅口,便立了一張契約。
那是一張分贓并相互挾制的簽名狀!
每人各持一份!
而如今……
其余六人已經(jīng)死了,那說明東西很可能已經(jīng)落入眼前的面具人手里!
不!
絕不能讓真相公之于眾!
否則……
三年前,他兒子王霸尚未娶公主,此案若翻,如同欺君!
陛下絕不會護(hù)著他們!
因為他們貪的是大坤的金礦,王家必定被株連九族?。?!
王重八頓時癲狂了,恐懼化為歇斯底里的咆哮。
“你閉嘴!”
“裝神弄鬼的孽障,今日你必定離開不了這個地方!”
“殺!誰殺了他,賞萬金!?。 ?/p>
重賞之下,必有勇夫!
護(hù)衛(wèi)們眼中兇光爆閃,拔刀撲上!
刀鋒破空,直劈供桌!
“呵呵呵……”
面具人發(fā)出一陣令人頭皮炸裂的怪笑。
他不退,反而猛地抬起腳,狠狠踏下!
“咔嚓?。?!”
王重八之父的靈位,在他腳下應(yīng)聲碎裂!
木屑紛飛!
整個王家祖祠,剎那死寂!
祖宗牌位!
竟被當(dāng)眾踩碎?!
褻瀆!
這是對王家列祖列宗最惡毒的褻瀆!
是對王重八本人最徹底的羞辱?。?!
王重八渾身劇震,憤怒咆哮。
“孽畜!孽畜啊?。?!”
“給老夫剁碎他!碎尸萬段!喂狗!喂狗!?。 ?/p>
所有護(hù)衛(wèi)徹底瘋狂,不顧一切地沖殺而上!
刀光如林!
面具人如同困獸,在狹小的供桌空間騰挪閃避,手中一柄短匕劃出道道寒光,精準(zhǔn)地格開致命劈砍,每一次碰撞都濺起刺目火花!
他幾次試圖突破刀網(wǎng),撲向近在咫尺的仇人……
但。
都被更加瘋狂的劈砍逼退!
“嗤!”
一名護(hù)衛(wèi)的刀鋒擦過他的手臂,帶起一溜血珠!
“噗!”
另一柄刀狠狠捅入他的肋下!
劇痛讓面具人身形一滯!
就這一瞬!
“死?。?!”
護(hù)衛(wèi)頭領(lǐng)抓住破綻,手中大刀自面具人頭頂狠狠劈落!
避無可避!
面具人猛地側(cè)頭!
“鐺!”
刀鋒險之又險地劈在他臉上的木制面具上!
面具應(yīng)聲碎裂。
一張熟悉的臉,暴露了出來……
以至于。
讓全場陷入了一片死寂!
所有揮刀劈砍的護(hù)衛(wèi),動作一頓!
王重八一行人的臉上,都浮現(xiàn)出錯愕與難以置信,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!
“王祿?!”
沒錯!
正是那在京兆府衙署里,對葉修卑躬屈膝,唯唯諾諾的府丞王祿!
那個看起來膽小怕事,毫無存在感的墻頭草!
竟然……
是這一起連環(huán)殺人案的兇手???
這巨大的反差,如同驚雷,狠狠劈在所有人心頭!
“咳咳……”
王祿咳出一口鮮血,捂著肋下傷口,抬頭對王重八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。
“王重八,想不到吧?”
“當(dāng)年一個姓王的礦工他弟弟……居然花了整整三年,像狗一樣爬到了這個位置……”
“就為了今天!”
“站在這里,向你討這一筆血債!”
說著。
他用僅剩的力氣,艱難地從懷中掏出一張染血的黃紙。
上面。
一個“傲”字,觸目驚心!
“你王重八自恃高貴,手握權(quán)柄……視人命如草芥,視三百二十七條冤魂……如螻蟻……”
“此乃傲慢之極!”
“我王祿……賤命一條……死不足惜!”
“但你們……等著!會有人替我們……討回公道的!”
“葉大人……會……”
話音戛然而止。
他的眼神暗淡下去,高舉的手臂無力垂下,“傲”字黃紙飄落在地。
祖祠內(nèi),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“死……死了?”
王霸咽了口唾沫。
王重八死死盯著王祿的尸體,胸口劇烈起伏。
但在驚怒之后。
是無邊無際的后怕和暴怒!
區(qū)區(qū)一個卑賤礦工的弟弟!
一個他隨手就能碾死的螻蟻!
竟敢穿上他兄長的血衣!竟敢踩碎他父親的靈位!竟敢將他王家最骯臟,最致命的秘密當(dāng)眾揭開!
最后……
竟敢用詛咒的眼神看著他?!
“混賬!賤種!下賤的泥腿子!死得好!死得好?。。?!”
王重八怒了,指著王祿的尸體嘶吼。
“來人!”
“把這賤種的尸體給老夫拖出來!剁碎!剁成肉醬喂野狗!”
“把他的腦袋砍下來!掛到京兆府衙門外!曝尸十日!讓全天下人都看看……污蔑我王家的下場是什么?。?!”
護(hù)衛(wèi)們?nèi)鐗舫跣眩粋€個就要上前拖拽尸體。
就在此刻!
“我看誰敢動碰他一下?!”
葉修的聲音,如同驚雷,猛地從所有人身后炸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