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如雪輕輕整理著收到的禮單,微微蹙眉:“其中不少是二皇子,四皇子那邊的人,也來了?!?/p>
“正常?!?/p>
葉修抿了口茶,淡淡道,“越是敵人,越要來看看虛實,探探風(fēng)向……由他們?nèi)??!?/p>
寧紅夜安靜地站在他身側(cè),目光掃過窗外,低聲道:“只是不知,他們接下來又會使出什么手段?!?/p>
一個已經(jīng)被罷黜的皇子,搖身一變,又成為了王爺。
自然有人坐不住了!
尤其是那些想看葉修倒霉的人……
“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便是?!?/p>
葉修渾不在意,“該急的是他們,不是我?!?/p>
喧鬧持續(xù)了整個下午,直至夕陽西斜,前來道喜的人才逐漸稀少。
府內(nèi)剛剛恢復(fù)些許清靜,忽聞門外再次傳來一陣通傳之聲。
“二皇子殿下到——!”
葉修眉梢微挑,放下茶杯,眼中閃過一絲玩味。
“到底還是坐不住了?!?/p>
他整理了一下衣袍,嘴角重新掛上一抹笑意,緩步向前廳走去。
只見。
二皇子葉天正負(fù)手站在廳中,一身月白常服,溫潤如玉,臉上帶著一抹溫和笑容。
見到葉修出來,他立刻迎上前幾步,語氣親切自然,仿佛只是尋常兄弟串門。
“八弟!恭喜恭喜??!”
“聽聞父皇恢復(fù)了你的王爵,為兄真是替你高興!”
他目光掃過廳內(nèi)尚未完全搬離的各式賀禮,笑道。
“看來今日八弟府上甚是熱鬧,為兄是不是來晚了,險些連杯喜酒都蹭不上了?”
葉修拱手回禮,笑容同樣無可挑剔:“二哥說哪里話,您能來,寒舍蓬蓽生輝,只是些虛禮往來,吵嚷得很,不及二哥處清靜,快請上坐?!?/p>
兩人分賓主落座,侍女奉上香茗。
葉天輕呷一口茶,目光落在葉修身上。
“說起來,八弟此番真是給了所有人一個天大的驚喜?!?/p>
“不聲不響,便立下如此大功,竟能說動父皇……真是令為兄佩服?!?/p>
“不知究竟是怎樣的神兵利器,竟能有如此奇效?”
“為兄心中實在好奇得很,八弟可能透露一二?”
葉修聞言,心中冷笑。
果然來了。
表面道喜,實則試探。
但他臉上卻露出幾分慚愧,無奈擺手。
“二哥謬贊了,不過是些取巧的玩意兒,僥幸入了父皇的眼罷了?!?/p>
“具體是何物,父皇既未明發(fā)諭旨昭告,小弟也不敢妄自揣測圣意,隨意宣揚?!?/p>
“若是誤了軍國大事,反倒不美?!?/p>
他輕巧地將問題推了回去,滴水不漏,“而且我也答應(yīng)了六哥,不對外宣傳。”
想知道?
自己去猜唄!
讓老二和老六去斗就行!
葉天眼底閃過一絲陰霾,但笑容依舊溫和。
“八弟考慮得是,是為兄唐突了?!?/p>
“只是關(guān)心則亂,想著若真于國有利,為兄或也能從中學(xué)習(xí)一二?!?/p>
他話題一轉(zhuǎn),仿佛剛才只是隨口一問。
“說起來,六弟近日似乎常往八弟這里走動?”
“你們二人何時變得如此投契了?莫非便是在鉆研此物?”
葉修心中明鏡似的,知道這是挑撥兼試探他與葉安的關(guān)系。
他笑了笑,語氣輕松。
“六哥癡迷機關(guān)巧術(shù),人所共知?!?/p>
“不過是偶爾來找小弟下下棋,討論些雜學(xué)罷了?!?/p>
“至于那軍械之事,亦是六哥主導(dǎo),小弟不過是提供了些許粗淺想法,實在不足掛齒?!?/p>
他將自己摘得干凈,同時點明主導(dǎo)權(quán)在葉安,讓對方繼續(xù)去胡思亂想。
葉天目光微閃,對這番說辭似乎不置可否,只是笑道:“原來如此,八弟過謙了,你的‘粗淺想法’,可是能換來親王爵位的。”
他放下茶盞,站起身,一副準(zhǔn)備告辭的架勢。
“今日來得倉促,也未備什么厚禮,只是想來親口向八弟道聲喜?!?/p>
“見八弟安好,為兄也就放心了。府中還有事務(wù),便不久留了?!?/p>
想繼續(xù)問,估計問不出什么東西來了。
葉修的嘴巴,比什么都嚴(yán)。
所以。
他已經(jīng)放棄廢話了,還是回去,找舅舅想一想對策好了……
該死的老六!
居然讓他捷足先登了?。?!
“二哥公務(wù)繁忙,還特意前來,小弟已是感激不盡?!比~修起身相送。
送至府門。
葉天臨上馬車前,忽又轉(zhuǎn)身,拍了拍葉修的肩膀,“八弟,如今你重獲爵位,不同往日,這應(yīng)天城內(nèi),明槍易躲,暗箭難防,日后還需更加謹(jǐn)慎才是,若有任何難處,盡管來尋為兄?!?/p>
葉修拱手,笑容不變:“多謝二哥提點,小弟謹(jǐn)記在心?!?/p>
馬車緩緩駛離,葉修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,目光沉靜地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。
寧紅夜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后,低聲道:“少主,二皇子他……”
葉修淡淡開口,打斷了她的話。
“黃鼠狼給雞拜年罷了?!?/p>
“戲演完了,我們也該準(zhǔn)備準(zhǔn)備……”
“下一場戲,很快就要開鑼了?!?/p>
寧紅夜一愣:“下一場?”
“老四和老大那邊還沒動靜呢!”葉修挑了挑眉。
老四那個暴脾氣,估計忍不了多久。
至于老大?
也就是曾經(jīng)的太子葉昭,更不用說了……
當(dāng)初讓葉修娘親出事的前任皇后,怎么可能忍得了眼睜睜看著葉修恢復(fù)爵位?
寧紅夜眼神一閃,頓時明白了:“我馬上吩咐下去,讓瞎乍浦一等人準(zhǔn)備準(zhǔn)備。”
……
四皇子府邸。
書房內(nèi),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雨前的悶雷。
葉南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,手中緊緊攥著一份密報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。
他剛剛聽完手下關(guān)于葉修復(fù)爵的詳細(xì)匯報,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針,狠狠扎在他的心頭。
“乾王?”
“金牌?”
“自由出入宮禁……好!好一個葉修!好一個父皇!”
他猛地將手中的密報揉成一團,狠狠砸在地上,胸膛劇烈起伏,眼中燃燒著熊熊妒火與憤怒。
“憑什么?!”
“一個身負(fù)前朝血脈的野種!一個曾經(jīng)被廢黜圈禁的廢物!憑什么能翻身?!”
“老六也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!竟然真讓他做成了!還把他捧得這么高!”
“葉修!你必須死!你必須死?。。 ?/p>
低沉的咆哮在書房內(nèi)回蕩,充滿了暴戾和殺意。
他如何不怒?
他現(xiàn)在仿佛自己就是一個小丑!
反而成全了葉修那個王八蛋!
周圍的侍女仆從嚇得噤若寒蟬,大氣不敢喘,生怕成為主子盛怒下的犧牲品。
就在此時。
書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,管家在門外低聲稟報:“殿下……舞月公主在外求見?!?/p>
“葉蘭?”
葉南的怒吼戛然而止,眉頭緊緊皺起,“她來做什么?不見!本王現(xiàn)在沒心情應(yīng)付她!”
葉蘭乃是長姐,但他們不是一個娘生的,自然不想有什么來往。
何況……
葉蘭的母親乃是皇后,如今失勢了,對自己沒有什么作用。
他現(xiàn)在滿腦子都是如何弄死葉修!
門外的管家似乎遲疑了一下,聲音壓得更低:“殿下……公主殿下并非獨自前來,她身旁還跟著一人,看著……頗為眼熟。”
“眼熟?誰?”葉南不耐煩地追問。
“老奴……老奴瞧著,那身形氣度,似乎……是太子殿下!”
“只是,只是感覺……”
管家的話語吞吞吐吐,帶著不確定和一絲驚懼,“只是感覺比以往……陰柔了許多……”
“葉昭?!”
葉南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。
“他不是被廢黜圈禁在宗人府了嗎?怎么會出來?”
他腦海中瞬間閃過關(guān)于廢太子葉昭的傳聞。
冬狩那日,被鬣狗掏肛,子孫根沒了,成為了不折不扣的太監(jiān)太子。
不久前。
葉昭的母后也因為葉修的原因,被罷免了職位,降為了貴妃。
雖然沒有明確說明,葉昭的太子之位被罷免了,但大家心知肚明。
如今……
對方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?還和葉蘭一同前來?
一個被廢的太子,一個心思難料的公主……
葉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,敏銳地察覺到此事絕不簡單。
他壓下心中的疑惑,深吸一口氣,沉聲道:“讓他們進(jìn)來!帶到偏廳等候!”
“是!”
管家如蒙大赦,連忙退下。
葉南在書房內(nèi)踱了幾步,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袍和表情,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暴躁,這才邁步向偏廳走去。
當(dāng)他踏入偏廳時。
只見。
舞月公主葉蘭正悠閑地坐在客位上,纖纖玉指把玩著茶杯蓋,神情慵懶,仿佛只是來串個門。
而在她身旁,坐著一位身著素色錦袍的男子。
那人低著頭,面容大半隱在陰影之中,身形略顯單薄,但的的確確就是太子葉昭!
只是如今的葉昭,身上再無往日身為儲君的雍容與霸道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陰郁氣質(zhì)。
仿佛……
一條蟄伏在暗處的毒蛇,安靜,卻讓人脊背發(fā)涼。
葉南走到主位坐下,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,最終定格在葉昭身上:“葉蘭,你今日怎么有空到四弟我這里來了?還有……大哥,你怎會在此?宗人府如今竟如此寬松了?”
葉蘭抬起眼。
“四哥這話說的,姐姐我來看看弟弟,還需要什么理由嗎?”
“至于太子弟弟……自然是有些事情,想和四哥你聊聊?!?/p>
這時,一直低著頭的葉昭緩緩抬起頭。
他的臉色有些蒼白,但那雙眼睛,卻銳利得驚人,正直勾勾地看向葉南。
被這樣的目光盯著,即便是暴戾如葉南,也感到一陣不適。
葉昭深吸了一口氣,稍微冷靜了一下,才沉聲道。
“四弟,許久不見!”
“看來你最近……過得也并不順心?!?/p>
葉南冷哼一聲,沒有接他的話茬,直接問道:“少廢話!你們今日來找我,究竟想做什么?”
既然是一個沒了子孫根的太子,那肯定不會是真正的儲君了。
那他憑什么客氣?
葉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,那笑容里沒有絲毫溫度,只有徹骨的恨意。
“合作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