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文昌臉色煞白,嘴唇哆嗦著,強(qiáng)撐著最后一絲官威,顫聲問道。
“你……有何證據(jù),證明自己乃是乾王殿下?”
葉修聞言,不屑地嗤笑一聲,連話都懶得與他多說,隨手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,看也不看,如同丟棄一件垃圾般,朝著趙文昌的腳下隨意一扔。
令牌落在地面,發(fā)出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清脆的聲響,翻滾了兩下,停在了趙文昌的靴子前。
“這玩意兒?!?/p>
葉修語氣淡漠,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嘲弄,“夠不夠?”
趙文昌心頭狂跳,一種不祥的預(yù)感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他的心臟。
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彎下腰,手忙腳亂地將那枚令牌撿了起來,隨后捧到眼前仔細(xì)端詳。
令牌入手沉甸,非金非鐵,正面雕刻著栩栩如生的蟠龍紋,環(huán)繞著一個遒勁的“乾”字,背面則是清晰的“如朕親臨”四個小字,邊緣還有獨(dú)特的皇家印記和編號!
這……這真的是只有皇子才能持有的身份令牌!
材質(zhì)!
工藝!
紋飾!
無一不彰顯著皇家的威嚴(yán)與獨(dú)特,絕非民間能夠仿造!
趙文昌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,握著令牌的手抖得如同風(fēng)中篩糠,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,冷汗涔涔而下,瞬間浸濕了內(nèi)衫。
草!
自己的兒子,不會真的是把龍當(dāng)蛇的拔龍鱗了吧?
“假……假的!爹!肯定是假的!”
趙天豪雖然也被那令牌和葉修的氣勢所懾,但長期的驕橫和對眼前局勢的恐懼讓他不愿相信,他色厲內(nèi)荏地尖叫起來,“乾王殿下何等尊貴,怎么會突然跑到我們襄城這窮鄉(xiāng)僻壤來?他一定是冒充的!對!是冒充的!”
葉修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,目光掃過狀若瘋狗的趙天豪,如同看一只嗡嗡叫的蒼蠅,淡淡地對瞎乍浦吩咐道:“老瞎,他再亂吠一句,殺了?!?/p>
瞎乍浦咧嘴,露出森白的牙齒,手中滴血的細(xì)劍微微抬起,空洞的“目光”瞬間鎖定了趙天豪。
趙天豪只覺得一股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(zhì)般扼住了他的喉嚨,所有的叫囂瞬間卡在了嗓子眼里,嚇得他魂飛魄散,下意識地用雙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,發(fā)出“嗚嗚”的驚恐悶響,再不敢發(fā)出半點(diǎn)聲音,褲襠處又是一陣濕熱。
“逆子!你給我閉嘴?。?!”
趙文昌猛然驚醒,回頭看到自己兒子那不堪的模樣,又驚又怒,更是恐懼到了極點(diǎn)。
他猛地?fù)P起手臂,用盡全身力氣,狠狠一巴掌甩在了趙天豪的臉上!
“啪!”
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在寂靜的酒樓里格外刺耳。
趙天豪被這一巴掌打得原地轉(zhuǎn)了半圈,踉蹌著摔倒在地,一邊臉頰瞬間高高腫起,嘴角滲出血絲,整個人都被打懵了,捂著臉,驚恐又茫然地看著自己暴怒的父親。
趙文昌看都不再看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一眼,猛地轉(zhuǎn)過身,雙手高舉著那枚沉甸甸的令牌,對著樓梯上的葉修,“噗通”一聲,直挺挺地跪了下去。
然后。
以頭搶地,聲音帶著哭腔和惶恐。
“下官……下官襄城知縣趙文昌,有眼無珠,沖撞王爺天威,教子無方,致使逆子冒犯王爺,罪該萬死!罪該萬死?。。?!”
他一邊磕頭如搗蒜,額頭撞擊著冰冷沾血的地面,發(fā)出“咚咚”的悶響,一邊在心中瘋狂吶喊。
他這蠢兒子不知道這令牌的分量和難以仿造,可他趙文昌在官場沉浮多年,豈能不知?!
這令牌的材質(zhì)、工藝,尤其是那“如朕親臨”四個字所代表的含義和背后復(fù)雜的防偽印記,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冒充的!
冒充皇子,乃是誅九族的大罪,誰敢?!
眼前這位,恐怕真的是那位傳說中的乾王殿下!
一想到自己兒子剛才的所作所為,懸賞刺殺親王……
趙文昌只覺得眼前陣陣發(fā)黑,天旋地轉(zhuǎn),仿佛已經(jīng)看到了自己全家老小被推上刑場,人頭落地的凄慘景象!
葉修聞言,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目光落在磕頭如搗蒜的趙文昌身上,悠然道:“現(xiàn)在知道錯了?”
趙文昌渾身一顫,磕頭的動作更加急促,額頭上已然見了血,混合著地上的污漬,顯得狼狽不堪,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:“下官知錯!下官知錯了!王爺開恩!王爺開恩??!”
“哦?”
葉修挑了挑眉,語氣平淡地說道,“那本王再問你,本王殺這些襲擊親王,冥頑不靈的暴徒,可有錯?”
“沒錯!王爺絕對沒錯!”
趙文昌把頭搖得像撥浪鼓,聲音斬釘截鐵,帶著無盡的惶恐,“是這些刁民膽大包天,是下官教子無方,沖撞天威,死有余辜!死有余辜!”
葉修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似乎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。
他話鋒一轉(zhuǎn),語氣依舊平淡,卻讓趙文昌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那成,既然這事兒說清楚了,咱們就該說說另外一件事情了?!?/p>
趙文昌心頭猛地一突,一股比剛才更甚的不安攥緊了他的心臟,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,臉上血污和冷汗混在一起,顫聲問道:“不……不知王爺,還有何事……要訓(xùn)示下官?”
葉修沒有立刻回答,而是伸出一根手指,遙遙指向癱軟在地、捂著臉瑟瑟發(fā)抖的趙天豪。
“他剛剛,可是口口聲聲,要用一萬兩,乃至十萬兩白銀,懸賞本王的項上人頭。”
葉修的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。
“請問趙知縣,你一年的俸祿是多少?”
“你這襄城縣令的官囊,厚實到能讓你兒子隨手拿出十萬兩雪花銀來買兇殺人了?”
轟!
趙文昌只覺得腦子里像是炸開了一道驚雷,眼前一黑,差一點(diǎn)當(dāng)場嚇暈過去,褲襠處傳來一陣難以抑制的濕熱感,竟是真的嚇尿了。
他猛地伏低身子,幾乎是趴在了地上,聲音凄厲地辯解,帶著徹底的慌亂。
“沒有!絕對沒有!王爺明鑒!”
“犬子……犬子他是胡言亂語!”
“他得了失心瘋了!”
“他那是信口開河,做不得數(shù)啊王爺!”
“下官為官清廉,兩袖清風(fēng),哪來的十萬兩白銀?”
“請王爺明察!明察??!”
“胡言亂語?失心瘋?”葉修挑了挑眉,語氣帶著譏諷,“本王看他喊出十萬兩賞格時,底氣十足,可不像是在胡說八道。”
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趙文昌,而是將目光掃向四周那些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卻又隱隱帶著期盼和憤恨的食客與酒樓伙計,乃至外面一些膽大還未散去的百姓。
“襄城的各位父老鄉(xiāng)親!”
“既然本王今日到了此地,撞見了此事,便不能不管!”
“你們平日里,若有受過這趙家父子欺壓、盤剝,有冤屈無處申訴的,今日盡可上前來說!”
“本王葉修,在此洗耳恭聽,定當(dāng)——為你們做主!”
話音落下,酒樓內(nèi)外先是一片死寂。
隨即,像是往滾燙的油鍋里滴入了一滴水,瞬間炸開了鍋!
人群先是騷動。
繼而,一道道壓抑已久、充滿悲憤和怨恨的目光,齊刷刷地釘在了跪在地上的趙文昌和癱軟的趙天豪身上。
短暫的沉默和猶豫之后。
一個頭發(fā)花白的老者率先顫巍巍地站了出來。
他指著趙天豪,老淚縱橫。
“王爺!王爺要為小老兒做主??!”
“去年,這趙天豪看上了小老兒家的幾畝薄田,強(qiáng)行霸占,我兒上前理論,被他指使惡奴活活打死!”
“我那苦命的兒啊……”
老者泣不成聲,跪倒在地。
這一下如同打開了閘門,積壓的民怨如同洪水般傾瀉而出。
“王爺!趙知縣巧立名目,增收‘剿匪稅’、‘修路捐’,可稅銀全進(jìn)了他自己的腰包,城外的路還是爛泥路??!”
“趙天豪他……他強(qiáng)搶我女兒入府為婢,不過半月,我女兒就……就投井自盡了!尸首都不讓我們見全??!”
“他們趙家開的糧鋪,大斗進(jìn)小斗出,盤剝我們血汗,稍有不滿就砸鋪打人!”
“我家的祖宅被他們看上了,硬說是什么違章搭建,不給一文錢就強(qiáng)拆了!”
“趙文昌包庇他趙家族人,打死人命,只用區(qū)區(qū)二十兩銀子就打發(fā)了苦主!”
……
一聲聲控訴,一句句血淚,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趙文昌和趙天豪身上。
起初還只是零星幾人,很快便匯聚成洶涌的聲浪,酒樓內(nèi)外跪倒了一片百姓。
哭喊聲!
怒斥聲!
交織在一起,聞?wù)邆模犝呗錅I。
趙文昌面無人色,渾身抖得像秋風(fēng)中的落葉,褲襠處的濕熱范圍不斷擴(kuò)大。
趙天豪更是嚇得縮成一團(tuán),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(jìn)去,哪里還有半分之前的囂張氣焰。
葉修靜靜地聽著,臉上的神色平靜,但眼神卻越來越冷。
待到眾人的控訴聲稍歇,他才將冰冷的目光重新投向幾乎癱軟在地的趙家父子。
“趙文昌,趙天豪?!?/p>
“現(xiàn)在,你們還有什么話說?”
趙文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猛地抬起頭,臉上血污汗水淚水混作一團(tuán),聲音嘶啞地狡辯:“王爺!他們……他們?nèi)鲋e!他們是誣告!是看下官落難,落井下石!王爺明鑒??!”
“撒謊?誣告?”
葉修緩緩搖了搖頭,“民心似鏡,眾口鑠金……他們的話,就是這襄城的天理,就是這天下的人心!”
他猛地一揮袖袍,聲震四方,“本王——信他們!”
“乾王!乾王青天!”
“王爺為我們做主??!”
“謝王爺!謝青天大老爺!”
剎那間,歡呼聲、哭喊聲、叩謝聲如同山呼海嘯般響起,無數(shù)人激動地叩首,看向葉修的目光充滿了感激與敬仰。
葉修抬手,輕輕向下一壓。
洶涌的聲浪奇跡般地平息下去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,等待著這位年輕親王的裁決。
葉修的目光轉(zhuǎn)向那些還僵立在原地,面色惶惶不知所措的衙役,聲音冰冷。
“你們,還愣著做什么?”
“將趙文昌、趙天豪,給本王拿下!”
“革去官職功名,打入死牢,嚴(yán)加看管,等候發(fā)落!”
那些衙役渾身一顫,面面相覷,臉上充滿了掙扎和恐懼。
一邊是積威已久的知縣,一邊是如日中天的親王……
最終。
對皇權(quán)的敬畏和眼前這血淋淋的現(xiàn)實壓倒了平日的畏懼。
為首的班頭一咬牙,硬著頭皮應(yīng)道:“是……是!謹(jǐn)遵王爺諭令!”
他帶著幾個衙役上前,將癱軟的趙文昌和驚恐尖叫的趙天豪從地上拖了起來。
“不!你們不能抓我!我爹是知縣!我是秀才!你們敢?。?!”
趙天豪拼命掙扎,語無倫次地嘶吼。
趙文昌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,面如死灰,口中喃喃: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葉修對趙家父子的掙扎與哀嚎充耳不聞,仿佛那只是兩只吵鬧的蚊蠅。
他轉(zhuǎn)向那名帶頭行動的班頭,語氣恢復(fù)了平淡,卻帶著天然的威儀。
“你,前面帶路?!?/p>
“本王要去縣衙,看看這位趙知縣,到底將襄城的公堂,經(jīng)營成了何等模樣!”
那班頭一個激靈,哪里敢有半分怠慢,連忙躬身應(yīng)道:“是!是!王爺請隨小的來!”
他立刻在前面引路,其余衙役押著面如死灰的趙家父子,簇?fù)碇~修一行人,在無數(shù)百姓復(fù)雜而激動的目光注視下,朝著襄城縣衙的方向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