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防邢彧沖動,秦卓毅被帶走。
邢彧整個人是木的。
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。
警方說的每一個字都似刮刀,凌遲著他的五臟六腑。
“根據(jù)罪犯供述,他承認程卿是他親手推下的樓,作案動機是想劫財。后對林妍實施綁架,是因為他看到程卿死前對林妍說了幾句遺言。他怕林妍知道自己殺人的事敗露,于是設計了這場車禍?!?/p>
“他說林妍墜下山崖時還有氣息,但在京北這個治安很好的城市他不敢輕易動手,于是連夜駕車帶著林妍去了慶陽?!?/p>
“到達慶陽后他把林妍拉去一個偏僻的村子,將奄奄一息的她扔進了河里?!?/p>
“以上是秦卓毅的供詞,真實情況我們還得繼續(xù)核實。”
意識抽離,邢彧不相信。
直到警方遞給他一個用透明塑料袋裝著的桔?;楁湣?/p>
他的瞳孔才重新聚焦。
“這項鏈是秦卓毅從林妍身上取下的,你看看是不是你女朋友的?”
邢彧接過,手指無意識攥緊。
喉嚨滾動,咽下滯澀,發(fā)不出一個音節(jié)。
只覺得軀體被時間帶動著,恍恍惚惚就到了安陽。
那條河很長,因為是斜坡,水又深又急,在杳無人煙的村莊像一條巨龍,顯得肆意豪橫。
根據(jù)秦卓毅的指認,他就是站在岸邊將林妍綁著扔下了河。
天很熱,邢彧盯著打撈隊忙活的身影,站在不遠處并未上前。
后頸的汗順著脊椎蜿蜒而下,一陣寒一陣熱。
冷熱交替,灼著他的心。
不可能,林妍怎么可能在河里……
她不會死……
一定不會死……
心中不斷祈念,好似上天聽見了他的禱告。
第一天,沒有打撈到尸體。
第二天,也沒有。
第三天,依舊沒有。
最后,警方給了一個官方回復,也許尸體被水流沖到了下游……
第四天,警方收隊。
第五天,林執(zhí)趕到,高瘦的身影杵在岸邊像被施了咒,一動不動,一言不發(fā)……
第六天,宋延崢也來了,憤懣悲慟的聲音穿透邢彧耳腔。
“怎么回事!到底怎么回事!妍妍不可能死!她不會死!”
拖著無力的身體回到車上,宋延崢撥通了舒恩的電話,寒涼的聲線似鐵絲,用力勒轉(zhuǎn)著她。
“舒恩……誰讓你提前行動的?誰讓你擅自改動我們的計劃?你告訴我,妍妍在哪兒?她肯定沒死對不對?你把她藏哪兒了?”
舒恩語調(diào)很平靜,帶著玩味兒:“我要是不提前行動,她就回蘭泰了。人都跑了,我還怎么搞她?”
那晚,她提前派人扮作護士去邢姥爺病房偷偷拔掉了他身上的儀器,偽造他病情加重,用調(diào)虎離山之計把邢彧騙去了醫(yī)院。
讓林跟著秦淵前往機場,并實施她們的計劃。
車禍后,秦卓毅和她在山底下接應,把林妍帶走。
慶陽那個無人村莊,是秦淵提前踩好的點。
人煙稀少,樹木繁茂,還有一條極端河流,便于動手拋尸。
還有一個原因,就是想讓林妍在死前重溫一下多年前那個盛滿她黑色記憶的小屋。
就算死,也得最后刺激她一把。
讓她在黃泉路上變成瘋子,休得安寧。
她一定要讓林妍死,死得透透的,徹底消失……
這個代價,是用她最愛的秦卓毅換來的……
所以這次,她必須死!
“舒恩……”宋延崢抱著最后一絲希望,再次問她:“妍妍到底怎么樣?”
舒恩樂呵:“你說呢?哈哈哈——”
“妍妍要是真出事……”宋延崢咬牙:“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!”
舒恩輕松拿捏他。
“是嗎?宋延崢,你不要貨了?那玩意兒難戒啊,你離了它還得了?要不我向警察舉報,把你送去戒毒所得了,邢家金龜婿我看你也當累了?!?/p>
“再要不,我讓人直接斷了你的拿貨渠道,你暴斃身亡干脆去地下陪你的妍妍好了。你不是很想得到她?我成全你啊!”
宋延崢愕然:“你怎么知道……我吸毒……”
舒恩:“所有向著林妍的人,都是我的敵人。想要消滅敵人,不得提前將他參透?沒想到吧,宋總?!?/p>
“那你何必多此一舉,答應跟我合作?”
舒恩懶懶應聲:“宋總,你腦子不行,我在耍你呢這不是!”
“哦對了,宋總,當天林妍出事那晚我去了機場,什么慶陽,什么山下,我可都沒去過,有人問起來,知道該怎么說吧?”
“我現(xiàn)在正在歐洲呢,過兩天舞團有演出,前排嘉賓位置給你留了一個,歡迎宋總前來捧場?!?/p>
聽筒里傳來嘟聲,宋延崢捏著手機狠狠摔在了擋風玻璃上……
一周后,林執(zhí)找到邢彧。
給了他一張照片。
“我動用了我全部關(guān)系,只查到了這個。秦淵行蹤很隱秘,謹慎到密不透風。”
那日,邢彧和林執(zhí)在醫(yī)院門口聊完后,剛對秦淵產(chǎn)生懷疑,等林執(zhí)重回病房時,秦淵已經(jīng)消失。
秦卓毅的說辭吻合他的犯罪軌跡,警方已定案。
但邢彧和林執(zhí)始終不肯相信林妍已經(jīng)去世,活要見人,死要見尸,來不及想其他,也來不及泄露悲傷。
只想盡快找到秦淵,從他身上尋找奇跡。
可查了一個星期,只查到了這張照片。
邢彧接過照片,看著照片上被黑色長款風衣裹得嚴嚴實實的人。
鴨舌帽,黑口罩,完全看不清臉。
但從單薄的身影可以判斷,是個女人。
她站在酒店走廊的一個房間前,正伸手敲著房門,手腕上半露出一個翡翠玉鐲。
林執(zhí)說:“出事當天下午,這個黑色風衣女人去了秦淵的房間,在里面差不多呆了一個小時,除了這個女人之外,沒查到其他可疑之處。”
“邢彧,能不能認得出這女人是誰?”
“認不出?!毙蠌抗饩o鎖在女人的手腕上,緩緩道:“不過……這個鐲子我好像在哪兒見過……”
……
京北郊區(qū),高級公寓。
男人打開臥室房門的鎖,推開門的瞬間,嚇得瞳孔一震。
只見昏睡了一個多星期的女人此刻正披散著頭發(fā)靜坐在床沿。
目光如寒針似的射著他,空而狠,幽而沉。
極度陌生。
像變了一個人。
他邁步上前,冷哼:“醒了?”
女人沒說話,白皙的臉未有任何神態(tài)。
男人瑞眼一瞇:“林妍,腦子被河里的水泡傻了?”
話音剛落,只見林妍緩緩起身,修長的指尖撥了撥耳旁的頭發(fā),唇角輕輕勾起,散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涼意。
接著,冷柔的聲音淡淡傳來。
“我是,其樾。林妍她太累,讓她睡吧……以后……我來接管她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