拜別白雄，馬遂良久才吁了一聲。


    “燃燈……果然是燃燈！”


    封神大劫之前，燃燈道人的威名，便已在三界廣播。


    昔年截教與闡教弟子論道，燃燈也曾主持過幾回。


    故而，馬遂忘不掉那雙如同黃昏落日一般的眸子，更不敢忘記，那個(gè)在封神大劫，讓無數(shù)同門飲恨的仇人。


    也正因?yàn)槿绱?，馬遂明白，此事不是他能決定的。


    也不是可以依憑他個(gè)人好惡可以影響的。


    只有恩師，也唯有圣人恩師，才能決斷！


    但是明明知道這些，馬遂卻依然只覺道心堵得慌。


    神魂嗡嗡嗡的響個(gè)不停。


    害怕這種情緒，竟然在心頭浮起。


    “我在害怕什么？”馬遂喃喃說著。


    他知道答案，但不敢說出來，也不愿說出來。


    就連想也不愿想。


    他害怕、恐懼……


    以至于，連斂息都幾乎忘了。


    懵懵懂懂，神魂恍惚。


    以至于，被人欺到身前，也恍然未知。


    “馬師弟！”清冷的聲音，在耳畔響起：“為何如此失態(tài)？”


    馬遂頓時(shí)大驚，想起了自己所處之地。


    整個(gè)人立刻顫抖起來。


    他不怕死，但怕連累同門。


    直到，他看來了來人。


    素白僧袍，披在身上，一雙秋水之眸，滿是慈悲。


    那圣潔的摩丁，光滑如玉。


    “無當(dāng)師姐！”馬遂低頭一拜。


    來者正是昔年和馬遂一并脫劫的截教金仙，亦是截教五圣母之一的無當(dāng)圣母。


    只不過，如今的這位無當(dāng)圣母，周身佛法纏繞，無盡霞光相伴。


    慈悲之聲連綿不絕。


    似有千萬沙彌，正在誦經(jīng)。


    只是那誦經(jīng)之聲，卻是分外另類。


    “無生老母，真空家鄉(xiāng)！”


    “無生老母，真空家鄉(xiāng)！”


    馬遂明白，這是無當(dāng)師姐在為他收拾收尾。


    因?yàn)?，只有佛法才能在這凈土之中對抗佛法。


    但，這恐怕也會(huì)暴露師姐！


    馬遂頓時(shí)悔恨不已：“師弟無狀，連累師姐了！”


    無當(dāng)圣母只是微笑著說道：“無妨！”


    “此身，不過我之應(yīng)身而已！”


    “便是灰灰，也只會(huì)回歸真空家鄉(xiāng)！”


    “倒是師弟，為何如此失態(tài)？”無當(dāng)圣母俏艷陡然一變，那雙眸子好似慘白的月光一般，盯得馬遂發(fā)慌。


    馬遂只好將之前旳事情，與無當(dāng)圣母講了一遍。


    無當(dāng)圣母聽完，微微頷首，也不說什么了。


    馬遂卻是沉默起來。


    他知道，自己的這位師姐，是何等人物。


    也明白，如今這凈土世界，早已經(jīng)被師姐所侵蝕的千瘡百孔。


    不然，他也沒辦法與諸位師兄弟聯(lián)絡(luò)。


    不然，截教門人們，也找不到那么多途徑串聯(lián)。


    但有一點(diǎn)，馬遂清楚且明白——無當(dāng)圣母不僅僅是他的師姐！


    不然，真空家鄉(xiāng)，從何而來？


    區(qū)區(qū)金仙而已，怎能辦到這些？


    那年，鎬京為巫妖二族聯(lián)手打破，鎬京之上，無當(dāng)圣母持劍而來，斬落闡教大羅懼留孫一條手臂。


    這又豈是金仙能辦到的事情？


    還有……恩師對師姐的態(tài)度！


    那是最能說明問題的。


    不過，這些事情，馬遂都牢牢的摁在了自己腦海之中，不讓自己去多想。


    也不敢多想。


    “師弟……”良久之后，無當(dāng)圣母終于說話了：“你且先匿走吧，此地……師姐來善后！”


    馬遂也不猶豫，稽首拜道：“有勞師姐！”


    便化作一個(gè)金箍，悠悠的鉆入地底。


    這凈土世界，已經(jīng)歷經(jīng)數(shù)百萬年。


    西方二圣也早已經(jīng)不再刻意維護(hù)，兩位圣人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血海和開辟婆娑世界的大業(yè)之中。


    故而，這凈土世界，對有心人來說，早已不設(shè)防。


    馬遂知道，不獨(dú)是他，也不獨(dú)是師姐。


    其他各方，也都有滲透。


    闡教、人教、妖教……


    甚至阿修羅教，馬遂也見過！


    總之，這西方凈土，從來不曾凈過。


    而且，西方二圣對此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！


    尤其是封神大劫之后，燃燈道人斬出燃燈佛祖這佛門化身。


    二圣便只管大事，其余不究。


    所以，這凈土世界才會(huì)在短短三十萬年間，敗壞至斯！


    連馬遂這樣的截教金仙，都只需要掌握辦法，就能隨意出入。


    圣人心思便是如此，無人能猜到，也沒有人能知曉。


    圣人算計(jì)，常常需要在事后，才能顯化出來。


    甚至，哪怕是在事后，外人也無從得知。


    只能懵懵懂懂的被動(dòng)接受著命運(yùn)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二十四諸天，一一輪轉(zhuǎn)。


    照見凈土一切因果痕跡。


    “善哉！善哉！”佛祖合十嘆道：“因果孽障，果然循環(huán)不休！”


    那二十四諸天，照見的正是馬遂與無當(dāng)圣母會(huì)面之景。


    作為如今凈土之主，即將入滅，成為過去佛，為西方教開辟全新盛世的佛陀，佛祖慈悲，自是無可限量。


    “可惜了！”


    “可惜了！”燃燈連嘆著：“這幾十萬年算計(jì)與布局，卻是功虧一簣！”


    那馬遂，其實(shí)早被燃燈算計(jì)。


    作為昔年截教圣人隨侍七仙之一的馬遂，三界之中，金仙以上修為者皆知，其本體乃是一只金箍成道。


    很少有人知道，那金箍是誰人所造？又是如何得道，生出靈智的？


    人們只知曉，金箍得道后，便拜入截教圣人門下，為隨侍七仙之一。


    也正是因此，為燃燈覬覦。


    燃燈道人，也是異物得道。


    其本體乃是這靈鷲山中靈柩宮中所葬的那位的宮燈得道。


    因而，燃燈知曉異物得道之人，皆與那開天劫有關(guān)。


    可惜，如今卻是功虧一簣。


    但……


    起碼不至于顆粒無收！


    燃燈抬眼，看著那逐漸在自己面前，顯化出身影，圣潔無比，慈悲無垠的身影，稽首念了一聲佛號(hào)，道：“貧僧見過道友！”


    語氣淡然，顯是平輩相待。


    “無生老母，真空家鄉(xiāng)！”來人落到燃燈面前，合十而拜：“貧尼見過佛祖！”


    顯然，與燃燈佛祖早有交情，甚至稱得上莫逆！


    而能與燃燈如此熟稔，來人不是昔年那三千紫霄客之一，恐怕也是曾在紫霄宮中侍奉過道祖的人物！


    燃燈微微一笑，拂手便是千萬盞佛燈綻放，普照佛堂。


    “有勞老母走這一趟！”佛祖捏指，佛光照耀凈土，將一切因果與痕跡掩埋。


    如今，兩位圣人不在凈土。


    這凈土就是他說了算！


    “不過，往后老母恐怕沒這么容易出入凈土了！”佛陀笑著說：“貧僧將要入滅，現(xiàn)在佛要降生！”


    “這凈土卻是要換主人了！”


    “無妨！”老母盤膝而坐，那光潔的摩丁，無窮佛光流動(dòng)：“大師兄會(huì)給貧尼一分臉面的！”


    未來降生的佛祖，已經(jīng)基本確定了。


    昔日截教大師兄多寶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