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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月小說網(wǎng) > 林川柳蕓娘后續(xù) > 第622章,無定河響馬

第622章,無定河響馬

事實上…

如今的西北,廣袤的河西走廊乃至蔥嶺,早已脫離大乾王朝的實際掌控百余年,名義上的歸屬,更是一紙空文。

然而,一種源自靈魂深處、幾乎成為本能的印記,卻在林川心中揮之不去。

那是跨越了時空的“大一統(tǒng)”執(zhí)念,是目睹金甌有缺時難以抑制的悵惘。

當(dāng)他聽到那些記載于史冊、烙印在文化血脈中的地名——

涼州、沙州、安西……

如今卻由什么金刀帳、白氈軍割據(jù)稱雄時,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感和責(zé)任感便會悄然滋生。

他并非狂熱的地緣擴(kuò)張主義者,更清楚征伐的成本與風(fēng)險。

此刻的他,也的確沒有萌生稱王稱帝黃袍加身的念頭。

那太過遙遠(yuǎn),也非其本性所愿。

可這并不妨礙一種更為深沉的情感在涌動。

他將那片片土地,視作文明的故土,而非單純的疆域。

那里的百姓,無論羌、漢、吐蕃、回鶻,在他眼中,首先是在亂世中掙扎求生的同胞。

他無法忍受華夏故地長期淪為弱肉強(qiáng)食的叢林,無法坐視商路斷絕、文明凋零。

于公,一個統(tǒng)一、安定、繁榮的西北,符合鐵林谷未來發(fā)展的根本利益,是抗衡中原群雄的戰(zhàn)略縱深。

于私,這或許是他這個異鄉(xiāng)人,能為腳下這片接納了他的土地,所能做出的最深刻的回報——讓它重現(xiàn)應(yīng)有的秩序與榮光。

這種公私交織、近乎使命感的沖動,推動著他去規(guī)劃,去行動。

平定也好,收服也罷……

并非為了滿足個人的權(quán)力欲,更像是一種責(zé)任。

一種……對歷史的交代。

……

從駝城部向西南行約兩百里,便是無定河的上源,奢延城。

說是城,如今望去,卻只剩斷壁殘垣匍匐在黃土塬上。

風(fēng)化的夯土墻基綿延起伏,勾勒出昔日的輪廓,內(nèi)里卻早已被荒草和流民搭建的窩棚填滿。

叫它奢延寨似乎更為恰當(dāng)。

往前追溯數(shù)十年,這里還是扼守古道、連通河套與關(guān)中的要沖。

那時節(jié),駝鈴悠揚(yáng),商旅不絕,南來的茶葉、絲綢,北上的皮貨、牲畜,皆匯于此地交易。

城郭雖不算宏偉,卻也市井喧囂,駐有官軍,維持著基本的秩序與體面。

可如今,世道崩壞,邊備廢弛。

朝廷的威儀早已鞭長莫及,昔日繁華的商道淪為盜匪橫行的險途。

這里也徹底衰敗,淪為三不管的地界。

正是在這片秩序的廢墟上,以韓匡為首的無定河響馬趁勢而起。

這韓匡,本是一名潰兵,糾集了百十名同樣失散的兵痞、活不下去的流民,占據(jù)了奢延舊城。

他們不事生產(chǎn),??拷俾訛樯?。

初時只敢劫掠落單行商,后勢力漸大,竟敢攔截中小規(guī)模的商隊,手段愈發(fā)狠辣,逐漸成了盤踞在此的一顆毒瘤。

因其老巢毗鄰無定河上游,故而得名“無定河響馬”。

他們不僅劫掠貨物,還時常騷擾周邊殘存的羌人小部落,強(qiáng)征“保護(hù)錢糧”,稍有不從便燒殺搶掠。過往商旅無不聞風(fēng)色變,寧愿繞遠(yuǎn)路,也不敢輕易靠近奢延城方圓數(shù)十里。

此地,便成了林川西進(jìn)道路上,必須拔除的第一顆釘子。

秋日。

時近正午,寨里依舊鼾聲一片,不少人宿醉未醒。

幾個嘍啰歪在倒了一半的望樓陰影里,叼著草根,賭著骰子。

空地上,篝火燃著,上面架著搶來的羊羔,油脂滴入火中滋滋作響。

肉香混著馬糞和汗臭,令人作嘔。

韓匡坐在用土坯壘起的大屋里,就著一壇劣酒,撕咬著羊腿。

他心情不錯。

剛劫了一小隊從河?xùn)|來的行商,收獲雖不豐,但也夠兄弟們快活幾天。

在這地界,他韓匡就是土皇帝,官軍不來,日子過得逍遙。

“這鬼天氣,倒是適合殺人越貨……”

他灌了口酒,盤算著下次是該往東去碰碰運氣,還是往西再撈一把。

奢延寨東面,一片被雨水切割出的深溝里,死寂無聲。

三百人披著與黃土一色的粗麻斗篷,臉上涂抹著泥漿。

獨眼龍伏在溝緣,透過一叢枯黃的沙蒿,仔細(xì)觀察著奢延寨。

匪寨的混亂松懈一覽無余。

他嘴角扯了扯。

“都看清了?”他扭過頭,“韓匡,流寇頭子,手下五百烏合之眾,土雞瓦狗?!?/p>

他身邊,幾個家伙眼神如狼。

“棒槌!”

“在!”一個巨漢低吼道。

“你帶一百人,從正面上,干出氣勢來?!?/p>

“明白!”

“老虎!”

“在!”周虎抬頭。

“你帶著人,沿河灘潛行,從寨子側(cè)后的排水豁口摸進(jìn)去。里應(yīng)外合?!?/p>

“放心,千戶,那豁口狗都能鉆過去。”

“操!你這是夸還是罵?”

“呃……”

“和尚!”獨眼龍看向困和尚,“你帶人埋伏在寨西的土梁后面。寨子一亂,潰兵必從西門逃。你的任務(wù),是截殺,一個不留。”

“一個不留!”

“沒錯!”獨眼龍沒好氣地擺擺手,“善哉善哉!”

“善哉善哉!”困和尚雙手合十。

“記??!”獨眼龍的目光掃過眾人,“快、狠、絕!大人要拿這伙響馬立威,咱們打著鐮刀軍的旗號,頭一仗,別讓老子失望。行動!”

沒有廢話,頭目們迅速散入隊伍。

……

奢延寨內(nèi)。

韓匡打了個響亮的飽嗝,正準(zhǔn)備叫個搶來的女人解悶。

外面似乎傳來一聲短促的叫聲,轉(zhuǎn)瞬而逝。

“哪個兔崽子又鬧事?”

他罵罵咧咧地起身,走到大屋門口,朝外張望。

寨子已經(jīng)吵鬧了起來,賭錢的、烤肉的、睡覺的,一切如常。

但望樓上那個負(fù)責(zé)瞭望的嘍啰……

怎么是個陌生的面孔?

一股莫名的寒意陡然從腳底竄起!

“不——”

“咻——噗!”

一支弩箭破空而來,精準(zhǔn)地釘入了他的眼眶!

韓匡甚至沒看清箭從哪里來,劇痛和黑暗便瞬間吞噬了他,身軀轟然倒地。

幾乎在同一剎那!

“嗚——嗚——嗚——”

三聲凄厲的骨哨,撕裂了正午的沉悶!

正面,大棒槌蒲扇般的大手揮著一扇鍘刀,轟然劈開了寨子的柵欄。

“都給爺爺死開!”

他怒吼著,如同猛虎入羊群。

幾個在寨門口聊天的響馬還沒醒過神,就被他連人帶兵器劈成兩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