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輛車陷到車轍里,三個軍士嘿吆嘿吆地使著力,卻只見車前后晃,總出不去,直至有人從后面趕過來幫忙,這才推出。
張老漢看著又一輛車陷了進去,忍不住低聲叨叨:“都是一群蠢貨,就不知道填填路?!?p>頭發(fā)花白的張氏不動聲色地用腳踢了踢張老漢的腳踝:“都是軍漢,你少嚷嚷幾句?!?p>張老漢剛想說什么,就看幾人騎馬而至,到了近前竟下了馬,朝著這棚子走了過來,趕忙迎上前:“軍爺可是要吃豆片兒?”
顧正臣側(cè)身,對嚴桑桑、蕭成等人道:“三河豆片兒,可是出了名的好。老漢,給我們來一桌嘗嘗。不是要打仗了,你們怎么還做買賣?”
張老漢招呼著張氏準備,上前擦了擦桌凳:“問過官老爺,說只要元軍還沒來,就只管做買賣,等元軍要來了,便讓我們回家,不準做營生。這位軍爺應該是個官吧,可否問一句,元軍真要打過來嗎?”
顧正臣坐了下來,點了點頭:“這個還不好說,不過你們放心,元軍來了,也影響不了你幾日營生。聽說三河城的百姓跑了不少?”
張老漢呵呵笑道:“是啊,一聽說遵化、薊州百姓都逃命了,三河百姓也嚇得不輕,前些日子跑了不少,還有帶著孩子鉆山溝的,也有去北平的,不過后來聽說鎮(zhèn)國公復活了,要打元廷,這兩日又回來不少人?!?p>嚴桑桑含笑:“你也認識鎮(zhèn)國公?”
張老漢直搖頭,目光中帶著幾分敬意:“那哪能認得,不過咱聽人說起過,那可是在遼東一戰(zhàn)封侯,殺了數(shù)萬胡虜?shù)逆?zhèn)國公,不管胡虜來多少,都能將他們給滅了?!?p>顧正臣接過涼拌的豆片兒,這東西怎么說,乍一看就是千張切成絲的樣子,只不過并非千張,顏色更白,吃起來更嫩。
贊了幾句,顧正臣對張老漢道:“鎮(zhèn)國公還不一樣是人,他也有差點被人害死的時候,遼東的功勞,航海的功勞,是底下將士共同努力、付出所得,萬萬不能歸到他一個人身上去。”
張老漢也不計較,只是看著顧正臣額頭上的疤痕,總覺得有些奇怪,到了張氏身旁言語了幾句,張氏看了看,壯著膽子上前問:“火德真君的印,你,你該不會是鎮(zhèn)國公吧?”
顧正臣摸了摸額頭,哈哈笑道:“看來這傷,容易暴露身份啊?!?p>張老漢、張氏趕忙下跪。
顧正臣攙起兩人,指了指豆片兒:“我很喜歡,等打仗的時候,你們做不了營生,便每日做一些送到公署里,如何?”
張老漢、張氏連連感謝。
顧正臣吃光了豆片兒之后,走出棚子。
張老漢看著一車車東西往城里運,問道:“鎮(zhèn)國公啊,這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,看著很是沉重?!?p>顧正臣回頭看了一眼,言道:“糧食,打仗吃不飽,總殺不了敵。”
張老漢眼珠動了動,目送顧正臣等人離開之后,趕忙收拾了棚子,沒多久便過了河,可向東走沒了多久,就看到了一支騎兵。
三河縣并不算大,縣衙也小,衛(wèi)所又駐扎在城外,并沒有合適的指揮之地,好在一位姓周的商戶將院子拿了出來,供大軍使用。
韓庭瑞走入房中,對翻閱各種調(diào)度文書的顧正臣道:“人抓了,是細作,為了十兩銀子。”
顧正臣嘆了口氣:“可惜了豆片兒的手藝。”
韓庭瑞對此并不覺意外,畢竟為了引導元軍行動,顧正臣一直沒有對余留在北方的元廷細作下手,僅僅是牽著江文清、孟福兩個源頭下達命令。
而這就意味著,一些細作完全自主在行動。
想想也是,元軍來了,這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,是他們建功立業(yè)的時候,無論如何都要將更多消息送出去。
不過——晚了。
每一個細作不遠處都有那么三五個錦衣衛(wèi),還是莊貢舉親自帶人盯的,顧正臣復活那一天就開始收網(wǎng)了。但這兩人,只是細作發(fā)展出來的線,屬于外圍人員,他們要去的地方也不是關(guān)外,而只是石門鎮(zhèn)。
馮勝來了,心情大好,爽朗的笑聲震入耳朵,見到顧正臣喊道:“鎮(zhèn)國公,咱們大明什么時候有這么多寶貝了,征討安南的時候也不見拿出來用,藏著掖著,這會才想起來掏出家底坑人了?”
顧正臣聞到了一股酒氣,揉了揉鼻子:“我說宋國公,大戰(zhàn)將至,你還飲酒,合適嗎?”
馮勝哼了聲:“大戰(zhàn)一時半會還打不起來,再說了,有你坐鎮(zhèn),老夫就是睡在戰(zhàn)場上,又能如何?這么多寶貝疙瘩,都是為了對付元廷研發(fā)的?”
顧正臣神情很是認真:“若是我說,這些研究只是為了東征準備的,你信嗎?”
“東征,就那小小的日本國?我不信?!?p>馮勝很直接。
畢竟顧正臣幾年前,靠著幾千兵,那點火器,就在太宰府屠了六萬倭人,這說明倭人戰(zhàn)力不行,面對火器更沒什么應對之力。
為了打日本國弄這么多火器,類型還如此豐富,誰信啊。
就那地方,幾萬兵,每人端著火銃就能將他們?nèi)冀鉀Q了,至于研究那恐怖的火器?
遠火局到底藏了多少寶貝,馮勝不知道,李文忠也不清楚,真正知根知底的,除了遠火局的官員之外,也就朱元璋、顧正臣寥寥幾人。
所以馮勝看到倉庫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火器之后,對此戰(zhàn)一點擔憂也沒了。
顧正臣就是個瘋子,真正的瘋子,他壓根就沒想過正面和元軍拼殺,只想一件事,那就是將元軍消滅在進攻途中!
不近身肉搏,至少在元軍崩潰之前,他是壓根不會做追擊、肉搏的準備……
這家伙,直接讓全軍上下,實現(xiàn)了全火器化的轉(zhuǎn)變。
最狠的是,這個家伙還讓人搭建了防雨棚、防雨布、防雨彈藥箱、防雨火藥包、防雨蓋……
總之,哪怕是下暴雨,火藥也得點得燃,發(fā)射得出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