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盯著安染接過紙袋的手指,那雙手曾經(jīng)無數(shù)次為他整理衣領、斟酒、撫平襯衫褶皺,如今卻坦然地接過另一個男人遞來的東西。
陸之言的指尖不經(jīng)意間擦過她的手背,安染沒有躲閃,只是微微頷首。
他原以為安染會上那輛車,可陸之言跟安染說了會兒話,就自己驅(qū)車離開了。
安染仍站在那兒,目送著陸之言車子離開的方向。
霍明琛的拳頭重重砸在方向盤上,喇叭發(fā)出一聲短促而刺耳的鳴響,在空曠的車庫里回蕩。
安染聽到了喇叭聲,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。
霍明琛推開車門的瞬間,周身的寒氣幾乎要將周遭的空氣凍結。
他幾步走到安染面前,捉住她的手腕,那力道帶著不容置喙的蠻橫,像鐵鉗般嵌進她的皮肉里。
安染吃痛的蹙緊了眉。
霍明琛仿佛沒看見一般,另一只手奪過她手里拎著的牛皮紙袋,將里面的東西倒了出來。
里面沒有他臆想中的用品、鉆戒、禮物,只有一管祛疤藥膏,靜靜躺在地上。
他愣住了,眼底的陰鷙瞬間被錯愕取代。
安染看著他這副模樣,自嘲的牽起唇角,眼角卻泛起了紅:“那天被你老婆打了耳光,陸之言說這個祛疤效果很好?!?p>霍明琛的目光終于落在她的傷上,那里還留著青紫的瘀痕和淺痂。
他眼神凝滯了一下,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。
安染心頭一顫,她甚至有種錯覺,他有那么點兒在乎她。
霍明琛的喉結微微滾動,嗓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過木頭,一字一句地問:“你跟他……上床了嗎?”
安染張了張嘴,還沒來得及說話,就被他猛地打斷。
他語氣里帶著不容置喙的強勢,像是根本不想聽到她的答案:“你只要告訴我,陸之言許諾了你什么?”
安染不說話了,心底一片寒涼。
霍明琛似乎也不在乎她的答案,轉(zhuǎn)身打開車門,從副駕駛座上抽出一張空白支票和一支筆,扔到她面前的地上。
紙張落地發(fā)出輕微的聲響,卻好像比霍太太還重的耳光落在她臉上。
“自己填?!?p>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,“填多少都可以,拿了錢,立刻離開海城?!?p>他頓了頓,眼神里閃過一抹凌厲:“我霍明琛的人,就算是不要了,也輪不到一個戲子染指?!?p>安染眼底的絕望里燃起一絲倔強的火苗。
她死死盯著霍明琛,一字一句地說:“霍明琛,我就算是你丟掉的破爛,被誰撿走,也跟你無關了!”
她彎腰撿起那張支票,撕得粉碎,朝他臉上扔去。
紙屑紛飛,像極了她支離破碎的心。
“你的錢,我不要。你的一切,以后都跟我安染再無關系!”
她蹲下拿起剛才被他弄掉在地上的藥膏,轉(zhuǎn)身離開。
腳步跌跌撞撞,卻沒有再回頭看一眼。
……
而我收留安染的消息很快在圈子里不脛而走。
不用想也知道,背后的操縱這是誰?
霍明曦的手段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,在圈內(nèi)散布“葉氏包庇小三、利用女性員工簽約頂流,惡意與同行競爭”的謠言;還暗指我授意安染曝光霍太太的裸照,將我塑造成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、毫無底線的商人。
秦薇和孟云初全都聚集在了我辦公室,商量對策。
秦薇道:“我剛談好的幾家投資商說要暫停簽約,他們已經(jīng)開始質(zhì)疑我們了!”
孟云初恨恨的說:“我看這霍明曦就是第二個蘇雅欣啊!我們這段時間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信譽和客戶,就憑霍明曦輕飄飄幾句話,就毀于一旦了?!?p>這時,秦薇又接了一個電話。
對方不知道多了什么,秦薇臉色巨變。
掛了電話,秦薇打開熱搜,第一條就是陸之言簽約不知名的新公司葉氏傳媒,是因為葉氏傳媒將陸之言白月光安染推出去,與之做了不正當交易。
陸之言的口碑瞬間一落千帳,即便有很多粉絲擁護他,但這種謠言對一個頂流偶像絕對是一個很大的打擊。
秦薇咬牙道:“這霍明曦可真夠狠的,自己得不到就要毀掉!”
我壓下心頭的躁郁,語氣盡量平穩(wěn),“既然霍明曦想把事情鬧大,那我們把霍明琛也拖下來。把那天霍太太來公司打砸的視頻發(fā)出去,找水軍刷評論,讓大家看看背后的男人是怎么做縮頭烏龜,任憑兩個女人撕扯,霍家大少一點面都不露的!讓公眾把焦點聚集在霍明琛和霍家身上。然后讓法務部搜集證據(jù),準備起訴污蔑我們的賬號?!?p>秦薇眼前一亮,道:“可以啊你!這次居然這么果絕,有點女強人的意思了!”
接下來的幾個小時,我?guī)缀趺Φ哪_不沾地。
對接公關、安撫員工、給合作方逐一打電話解釋。
雖然效果甚為,許多合作方仍舊對我們產(chǎn)生了質(zhì)疑。
但網(wǎng)絡上吃瓜群眾顯然已經(jīng)把焦點聚集在了霍明琛身上。
“渣男怎么當上縮頭烏龜了?出軌這種事,能光怪女人嗎?”
“雖然小三該打,但狗男人老婆看著也不是省油的燈!豪門太太怎么一副潑婦做派!”
“渣男真不要臉,自己出軌安染,還把我們之言拖下水!呸!”
“……”
我冷冷刷著平板,看著陸之言那條熱搜被霍明琛替代,微微彎了彎唇角。
既然霍明曦非要這么惡心我,那我又怎么會自己把蒼蠅全都吞下去?
她想潑我臟水,我就讓她哥和她們霍家也惹一身騷!
等處理完所有事情,剛好了到了下班時間。
我正準備去幼兒園接孩子,顧時序的電話打了過來。
“昭昭,我想女兒了。今天,我去接孩子吧?”
他語氣帶著幾分請求,似乎怕我不答應,趕緊道:“這次不會再出現(xiàn)之前那種問題了,我一定會帶好朵朵?!?p>今天公司出了這種事,我想也沒時間接孩子了,便答應了他。
我叮囑道:“那你把兩個孩子都接上吧。珊珊那孩子很乖也很敏感,你不要亂說話,對她和朵朵一視同仁就行。九點鐘你把她們送到我公司來,能做到嗎?”
“好,放心吧!”
顧時序頓了頓,語氣低緩,道:“昭昭,謝謝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?!?p>我道:“你別辜負了這份信任就好?!?p>……
顧時序到達幼兒園時,朵朵正跟珊珊一起在玩滑梯。
他一手拎著一份禮物,時刻想著葉昭昭叮囑的‘一視同仁’。
只是當他走近時,才發(fā)現(xiàn)滑梯旁邊,竟然還站著一個似曾相識但又說不上名字的女人。
眼看著她遞過去一杯飲料給珊珊,顧時序眼疾手快的攔住她,道:“你這給孩子喝的什么東西?”
霍明曦微微一頓,瞬間諷刺的勾起唇角,道:“顧總真是貴人多忘事?!痘樾摹返拈_機儀式上,我們見過面?!?p>顧時序想了半天才想起來,是《婚心》的編劇霍明曦。
只不過最近他有關注葉昭昭的公司,多少也聽到圈子里說過。
霍明曦工作室跟葉氏傳媒斗得不可開交,這女人給葉昭昭使了不少絆子。
這時,正玩的開心的朵朵看見爸爸,連忙從滑梯上下來,跑到顧時序面前,道:“爸爸,你怎么來啦?”
“爸爸來接你們?!?p>顧時序并沒有給霍明曦面子,直接對朵朵和珊珊道:“我們走了!一會兒帶你們?nèi)ジ猛娴牡胤?。?p>說著,便要去拉兩個孩子。
霍明曦眼疾手快,一把抓住珊珊的手,道:“顧總,你是不是搞錯了?珊珊是我們家孩子,我們還是各接各的比較好?!?p>顧時序挑眉,面色不善的說:“今天我必須把兩個孩子都帶走!”
畢竟,之前他每次接朵朵回去,不是出這事兒,就是出那事兒。
要是這次,他就這么看著霍明曦把珊珊帶走了,那他在葉昭昭心里,也太無能了!
今天說什么,他都不能讓霍明曦帶走這孩子。
霍明曦警告道:“顧總,我是珊珊的親姑姑,你和葉昭昭恐怕還沒這個資格阻止我?guī)ё咚U埬悻F(xiàn)在讓開,否則,我不客氣!”
顧時序臉色更沉,如同在商場上談判般寸步不讓:“我倒要看看,霍小姐是怎么不客氣的?你對昭昭做的那些事,已經(jīng)夠不客氣了。怎么?霍小姐還有什么手段,我想看看!”
珊珊被兩人拉扯得眼眶發(fā)紅,小手攥著衣角怯生生的。
霍明曦拔高了音量,周圍接孩子的家長紛紛側(cè)目,“葉昭昭她自己心術不正,還不許別人說?
顧總,你現(xiàn)在的樣子,可真像個便宜前夫!”
說完,她拉著珊珊的手又緊了幾分,道:“珊珊,跟我走,姑姑帶你去見你爸爸!你爸爸他來海城了,你不想他嗎?”
珊珊眼睛一亮,她的確好久沒見到爸爸了。
可隨即,她又猶豫地看向顧時序:“姑姑,我……我想給葉阿姨打個電話,打完再跟你走好不好?”
“打什么電話!”霍明曦蹙眉,略帶斥責的說:“你這孩子怎么分不清里外親疏?你爸爸在等你呢!葉昭昭她又算什么?”
顧時序也不松開珊珊的手,道:“要見孩子,讓她爸爸自己來接!”
兩人劍拔弩張地對峙著,珊珊覺得自己像根繩子,他們在拔河。
珊珊嚇得快要哭了,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,場面一片混亂。
就在這時,一道微冷的聲音插了進來:“吵什么?這是幼兒園,不是你們?nèi)鲆暗牡胤?!?p>宋今若快步走過來,剛才她從電話里已經(jīng)大致聽到保安說了事情的過程。
她目光掃過兩人,道:“顧總,霍小姐,請兩位都在會客區(qū)等著,昭昭馬上就到?!?p>顧時序走到宋今若身邊,低聲道:“真是昭昭讓我來的,口口聲聲讓我把兩個孩子都接上。她公司也挺忙的,你別打擾她了,行不行?”
宋今若懷疑的看著他,道:“你會這么好心?”
顧時序沒好氣地說:“我只是不想讓她覺得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?!?p>“你本來就什么都做不好!”
宋今若毫不留情的吐槽了他,然后帶著兩個孩子去了辦公室。
……
我接了宋今若的電話,立刻就動身去了幼兒園。
一推開宋今若辦公室的門,就對上兩道截然不同的目光。
顧時序站在窗邊,眉頭擰著,看見我時眼神松了松。
霍明曦則翹著腿坐在沙發(fā)上,指尖把玩著手機,嘴角掛著挑釁的笑。
“你可算來了?!?p>霍明曦先開了口,站起身時居高臨下地看著我,“我哥要見他女兒,你憑什么攔著?珊珊是霍家的孩子,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手?!?p>我走到珊珊身邊,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,抬眼迎上霍明曦的視線:“要見孩子,讓霍明琛親自給我打電話。沒有他的親口確認,誰也不能把珊珊帶走。”
霍明曦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,似笑非笑地挑眉:“親自打電話?葉昭昭,你今天找水軍放出那種消息,把我哥害得這么慘,被那么多人網(wǎng)暴,你還有臉讓他給你打電話?”
說到這兒,她故意頓了頓,聲音里透著幾分炫耀,“再說了,我哥現(xiàn)在可沒空理你,他正跟宴州一起喝酒呢。你把他害成那樣,宴州作為他最好的朋友,當然要好好安慰他。順便告訴你,晚上我?guī)荷喝ジ麄兂燥?。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,你總這么插在中間攔著,不太合適吧?”
我的心被輕輕刺了一下。
可很快,我便壓下心頭的澀意,一步不讓道:“就算他們在一起,也得霍明琛自己跟我說。否則,今天我不能把珊珊交給你?!?p>霍明曦的臉色沉了下來,眼神格外陰郁道:“你再這么死死把著別人的孩子不放,信不信我讓我哥直接起訴,把珊珊徹底要回霍家?到時候,你想見她一面都難!”
這句話戳中了我的軟肋,心里天人交戰(zhàn)。
既怕霍明曦打著霍明琛的幌子,把孩子帶到別的地方出事;又怕真的激怒了她,讓霍明琛動了把珊珊帶回霍家的念頭。
楊羽佳之前都差點把珊珊送給戀童癖的變態(tài),更別說現(xiàn)在她跟瘋子似的,她做出的事只會比以前更瘋狂。
就在這時,顧時序走到我身邊,道:“我送你們?nèi)?。你親自把珊珊交到霍明琛手里,確認他是真的要見孩子,這樣也放心些?!?p>我點點頭。
現(xiàn)在,也只能如此了。
車子平穩(wěn)地駛向海城的一家高檔私人會所。
一路上,誰都沒說話。
車窗外的霓虹越來越璀璨,那座金碧輝煌的會所漸漸出現(xiàn)在眼前。
推開包間門的瞬間,濃烈的酒氣混雜著雪茄味撲面而來。
沈宴州和霍明琛正坐在沙發(fā)上,面前的水晶杯里盛著琥珀色的烈酒,瓶身上的標簽昭示著價格不菲。
我心口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。
我被霍明曦的謠言逼得焦頭爛額的時候,沈宴州卻和罪魁禍首混在一起。
珊珊怯生生地往我身后縮了縮,小聲喊了句“爸爸”。
霍明琛抬眼看來,臉上沒什么表情,只是朝珊珊招了招手。
而沈宴州看到我時,明顯愣了一下。
他握著酒杯的手頓住,隨即站起身,快步朝我走來,問:“你怎么來了?”
我迎上他的目光,語氣冷得像冰:“霍小姐說珊珊爸爸想見她?!?p>我頓了頓,視線掠過他身后的霍明琛,最終落回他臉上,“我沒別的要求,就一點,希望你能保護好珊珊?!?p>說完這句話,我再也不想多待一秒。
我在這里,仿佛一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。
“不打擾你們了,你們繼續(xù)。”
我丟下這句話,沒有再看沈宴州一眼,轉(zhuǎn)身就走。
……
我剛踏出會所大門,就看見顧時序倚在他的車旁。
聽見腳步聲,他立刻直起身,繞到我這邊,親自拉開了車門。
“我自己打車回去?!?p>我自然不會上他的車,而是問,“你準備帶朵朵玩到幾點?”
顧時序的手微微一僵。
車門還敞著,他看著我,喉結動了動,聲音低低的:“我……能接她回去住兩天嗎?最近我看你這架勢,公司那邊忙得腳不沾地,根本沒時間照顧她。我來照顧她兩天,讓你也能松口氣?!?p>“不行,我不放心。”
我想也沒想就蹙起了眉,下意識地拒絕。
畢竟,他多少次帶朵朵的時候因為別人的事,就這么直接把女兒扔回給了我?
顧時序似乎明白了什么,立刻解釋道,“念恩她出差了,家里現(xiàn)在只有我一個人。朵朵是我的一切,我絕不會讓她出任何問題的,我向你保證?!?p>他目光真摯,而不遠處的朵朵也抬起頭,小臉上滿是期待,那雙和他如出一轍的眼睛里,閃爍著對父愛的渴望。
“我希望你說到做到?!蔽叶⒅檿r序的眼睛,語氣嚴肅,“要是朵朵在你那兒出了任何一點岔子,我絕對跟你沒完?!?p>顧時序眼里閃過一絲狂喜:“我一定說到做到!你放心!”
我轉(zhuǎn)身就要走,手腕卻被他輕輕拉住。
“昭昭,”他猶豫了一下,語氣帶著幾分試探,“你……需要幫忙么?我認識些做媒體的人脈,你公司剛起步,現(xiàn)在又遇到這種事,這些關系或許能幫上忙?!?p>“不必了?!?p>我抽回手,冷淡的拒絕。
說完,我不再看他,轉(zhuǎn)身大步往前走去。
……
會所包廂的落地窗外,霍明曦就端著酒杯走到窗前,目光掃過遠處顧時序和朵朵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。
“宴州,你要不要看看,葉昭昭跟她前夫他們一家三口多和諧啊!”
她轉(zhuǎn)頭看向沙發(fā)上的沈宴州,刻意加重了語氣,道:“所以說這輪胎啊,還是原配的好?!?p>沈宴州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,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。
霍明琛瞥見他眼底的寒意,連忙朝助理使了個眼色,讓助理先帶珊珊去隔壁房間玩。
他對妹妹斥責道:“霍明曦,你還有完沒完?”
“你沖我吼什么?”
霍明曦立刻炸了毛,轉(zhuǎn)身瞪著霍明琛,“你今天被網(wǎng)暴、被爸爸罵,那都是葉昭昭造成的!有本事,你找葉昭昭去呀!沖我發(fā)脾氣算什么本事!”
“要不是你先在圈子里散布謠言挑事,把水攪得這么渾,葉昭昭會反擊嗎?”
霍明琛也動了怒,聲音拔高了幾分,“霍明曦,你是我親妹妹,我太了解你那點小心思了!別把所有人都當傻子!”
兄妹倆爭執(zhí)不休,包廂里的氣氛劍拔弩張。
就在這時,一直沉默著、臉色沉郁的沈宴州突然開口,聲音沒有一絲溫度:“夠了,明曦。離婚官司的事,你找別人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