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醒來時。
她躺在裴嘯的大床上,頭還是有些痛,但已經(jīng)好多。
裴嘯一個人坐在天臺上,手中握著一支燃了半的煙卷。
背影蕭索。
看得她眼熱,“裴嘯……”
她小聲喚他,生怕動靜大了,驚擾到,“……對不起,你愿意聽我解釋嗎?”
“不愿意?!彼芙^,抬手吸煙。
安糖糖眼眶泛起酸,“那你是不打算原諒我了,對嗎?”
“你不值得被原諒?!彼行┛尚Φ模粗媲暗男∨?,“年紀不大,心眼不少,安糖糖,我到底是低估了你,你為了程節(jié),挺能舍得出去的?!?/p>
“不是的,不是你想的那樣的,我……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,我不應該那么自私的,我,我真的……對不起你,我知道錯了?!?/p>
裴嘯嗤笑。
滿眼的嘲諷和心寒,“行了,別演戲了?!?/p>
安糖糖很難受。
她在裴嘯這里,透支了本就不多的信任。
“那你要如何,才能信我?”
“如何,我都不會信你。”他吸著煙,目視著遠方,“以后不要再出現(xiàn)在我的面前。”
她可以永遠消失在他的面前,但她還是想把心里的話說一下,“我知道你不愿意聽我的解釋,既然以后我們再也不會見面,你就受累,聽我多說幾句?!?/p>
裴嘯沒有說話。
她黯淡垂眸,“偷標書這事,不管如何,都是我的錯,可能是我太年輕太蠢太自私,受到了一些慫恿,就……不,不怪別人,就怪我自己,我太自以為是了,我沒有想到,會是這樣嚴重的后果,我為這事給你帶來的損失,向你鄭重道歉。”
她拿出一張銀行走,輕輕地放到了裴嘯身旁的玻璃茶幾上。
“我聽說這次裴氏損失了十幾個億的項目,真的很對不起,這卡里有我這幾年攢的全部積蓄,三個億,不算很多,也無法彌補你受過的傷害,但……還是希望能減少一些?!?/p>
“我其實追過來,不是騷擾你的,就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,裴嘯哥哥,我說喜歡你,愛你,不是假的,更不是為了達成目的犧牲,我跟你在一起,是真心的,是真的很開心,哪怕,哪怕我知道你不喜歡,我也愿意跟在你身邊……”
安糖糖快把自己說哭了,很不爭氣地吸了吸鼻子,“……可能我們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,有緣無分吧,我們的愛并沒有同時發(fā)生,挺遺憾的,但我喜歡過你,愛過你是不摻假的,這也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,我不后悔?!?/p>
“裴嘯哥哥,過完年,我就要和程節(jié)結(jié)婚了,我知道你會祝福我的,我提前謝謝你嘍?!彼龔婎仛g笑,“那我就回江城了,那我們后會……無期。”
“站住?!迸釃[指尖夾起她的銀行卡,丟到了她的面前,“拿走你的東西,我嫌臟?!?/p>
安糖糖眼眶泛起紅。
怔了許久,才緩緩地彎下身子,將扔到腳邊的銀行卡,撿了起來。
“哦?!?/p>
安糖糖離開了。
她回了自己的房間。
那些無法克制的傷痛和遺憾,讓她失聲痛哭。
她的第一份感情,就這樣被自己作沒有了。
她恨程節(jié)嗎?
她沒有理由恨任何人,如果說非要恨一個,那就是她自己。
“安糖糖,你真的是蠢到家了,但你也有苦衷的,不是嗎?你要拿回母親的公司,只有程節(jié)可以幫你,你也很無奈的不是嗎?”
“但這不是傷害別人的理由啊,裴嘯并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,他,他憑什么為了你的事情要買單?他是受害者。”
“安糖糖你現(xiàn)在徹底失去了他了,以后你就是程節(jié)的妻子,你再也不能和裴嘯有任何交集了,死了心吧?!?/p>
“可是真的好難過啊,安糖糖的心,真的好疼好疼。”
安糖糖自言自語。
她讓酒店的前臺,給她送來了幾瓶紅酒。
酒能解千愁。
醉了,心就不會難受了。
她喝得很盡興。
以往喝一瓶紅酒,她就有醉意了,今天她一口氣喝了三瓶。
她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。
她一個人在房間里跳舞,唱歌,大哭,大笑。
最后將整個人泡進了浴缸里。
水溫激發(fā)了體內(nèi)的酒精,安糖糖的身子慢慢地滑落進了水中……
裴嘯出門時。
剛好前臺的服務員正在敲安糖糖的門。
“安小姐?”
“安小姐?”
她很焦急,通常問前臺要過酒的客人,她們會格外地注意。
因為有很大一部分的人,是因為心情不好,買醉來的。
買醉的人,就跟危險劃上了等號。
“安小姐,你還好吧?”前臺服務生刷卡,但打不開門,“安小姐,你開開門,安小姐……”
“什么情況?”裴嘯問。
服務生緊張無措地說,“安小姐叫了幾瓶酒,又把門反鎖了,我們怕她出危險,現(xiàn)在也不知道里面的情況,這可怎么辦呢。”
“安小姐,你能聽到聲音嗎?麻煩你回應一下?!?/p>
“安小姐……”
服務生害怕了,拿起手機準備報警。
裴嘯眉心一緊,轉(zhuǎn)身,抬腿用力踹門。
他力氣大。
幾腳下去,門被踹開。
房間里靜悄悄的。
服務生四下里找安糖糖,“安小姐,安小姐……”
“啊……安、安小姐!”
服務生僵在浴室門口,瞳孔急劇收縮。
象牙白的浴缸里,年輕的女孩,無聲無息地沉在水底。
黑色長發(fā)如海藻散開,唇邊連細微氣泡都沒有。
“來人?。】靵砣税 让?!”服務生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。
裴嘯幾乎是撞開了,擋在門前的服務生。
當他看清浴缸里的情形時,臉上的血色盡失。
“糖糖!”
他跨前一步,俯身,一把將柔軟卻已毫無生氣的身體撈了出來。
懷里的人輕得可怕,那張總是對他嘻嘻哈哈的小臉,此刻白得透明,長睫緊閉,唇瓣泛著淡淡的青紫色。
裴嘯顫著手指,探向她的鼻息。
沒有。
一絲溫熱的氣流都沒有。
巨大的恐慌,像一只無形的手攥得他無法呼吸。
“糖糖……安糖糖!”他啞聲喚她,得不到任何回應。
裴嘯顧不得其他,單膝跪地將她平放在地,隨即深吸一口氣,俯身封住了她冰冷的唇,用力將空氣渡進去。
一次,兩次……
她的胸膛在他的吹拂和按壓下,微弱的起伏,卻依舊沒有自主呼吸的跡象。
裴嘯按壓的動作近乎絕望。
“安糖糖,你喘氣啊你,你別死……”
“安糖糖……”
“咳……嘔……”
安糖糖猛地一顫,一口清水從唇邊溢了出來。
緊接著是第二口,第三口……
水是吐出來了,呼吸卻依舊停滯。
裴嘯停下動作,再次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和頸側(cè)的脈搏,指尖感受到的,仍舊是那片令人心沉的死寂。
服務生忙著報警和救護車。
裴嘯并沒有放棄搶救安糖糖的動作。
按壓,人工呼吸。
重復,再重復。
他要救她,她不能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