夠了?!?/p>
裴吟無法理解,這些不成熟的話,是從一個成年人嘴里說出來的。
“裴溫暖,他把你養(yǎng)大了,給了你最好的生活,他寧愿將自己最好的,最賺錢的產(chǎn)業(yè)板塊拿出來給你,讓你以后衣食無憂,你這么說他?他叫袁楓不假,但這個名字,不是你叫的?!?/p>
裴吟氣的指尖顫抖。
裴溫暖依然不解恨地說,“誰稀罕他給的東西,如果我的親生父親還活著,他也一定會給我更好的生活,你們只是在彌補自己心里的虧欠,根本不是為了我?!?/p>
“你,你……”裴吟指向門口,“……既然你腦子如此的不清楚,就去找個地方,清醒一下,什么時候清醒了,再回家。”
裴溫暖捂著臉,往外走。
剛好這時袁楓過來,她抬頭看了他一眼,紅著眼跑開了。
“溫暖,溫暖……”袁楓喊她沒喊住。
他在外面聽到了一些。
覺得裴吟沒必要跟孩子較真,他走過去,輕輕地攬著她的肩,安撫著,“好了,跟孩子生什么氣呢,可能是陸之白去世,她心里有一些觸動,你別跟她計較了?!?/p>
“你聽聽,她說的這叫什么話?”裴吟氣得哮喘要發(fā)作,“真的袁楓,我都覺得對不起你?!?/p>
“好了好了。”袁楓扶她坐下,輕輕地給她順著胸口,“不生氣了,她就是有一點情緒,她是什么樣的孩子,我還是了解的?!?/p>
裴吟不知道該說什么。
繼父能做到袁楓這樣的,全江城找不出幾個來。
身在福中不知福。
空中響起悶雷。
眼瞅著就要下雨。
袁楓到底是擔(dān)心孩子,“行了,你也別氣了,這一會要下雨了,我跟溫暖聊一下?!?/p>
袁楓開車出門。
此時的裴溫暖。
正躲在某個屋檐下來,伴著雨聲,號啕大哭。
她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一些沒良心的話,她還是挺愛袁楓這個父親的。
他彌補了她心里父親的缺位。
從小到大,他對自己的愛是毫無保留的,只要是與她有關(guān)的事情,他都會沖在前面。
就算有重要的會議,他也會推掉。
剛剛……她哭著走的時候,她真的應(yīng)該一句對不起的。
“爸,我不是針對你,我就是……腦子……”她哼哼著,知道此時說的話,沒人聽到,“……我可能就是情緒太上頭了,我以前掩飾得挺好的,我真的好氣我自己?!?/p>
“我就太自私了,我其實沒有覺得你做我的父親,是一件不好的事情……”裴溫暖哭得泣不成聲。
有傘落到她的頭頂。
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很高檔的皮鞋。
她抬眸,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。
“你……怎么,這么巧啊?!?/p>
是霍云禮。
裴溫暖有一些狼狽。
她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水,強行辯解,“雨也太大了,都淋我臉上了。”
“哭,不丟人?!彼f了手帕給她,“丟人的是,明明心里不那樣想,非得說一些傷害別人的話?!?/p>
霍云禮像是裴溫暖肚子里的蛔蟲。
她懷疑,他有特異功能。
“你又知道了?”
“剛剛聽到了你的自言自語?!?/p>
裴溫暖將手帕拿過來,拭干了眼角的淚,“得虧我沒說什么我殺人放火的事情?!?/p>
“也是?!彼粗⒁獜姷男∧?,不禁的說了句,“其實每個人,心里都有執(zhí)念,但是老活在執(zhí)念當(dāng)中,只會讓你感受美好的能力降低,你父母是愛你的,這點毋庸置疑?!?/p>
“這用你說?!彼匀恢?,所以,剛剛她在自責(zé),“我就是……白眼狼。”
霍云禮笑了,“還有說自己是白眼狼?!?/p>
“本來就是?!彼鹕磴@進他的傘底,“陪我走走吧?!?/p>
“好?!?/p>
霍云禮撐著傘,微微向她傾斜,“其實,我以前聽我媽講過你親爸和你媽的故事,要不要聽聽?”
“干媽她……,說來聽聽?!?/p>
“你親爸和你媽雖然早就認(rèn)識,但還是因為聯(lián)姻走到一起的,哪個女人結(jié)婚不想著好好過日子的,但是你那個爺爺總是刻薄你媽,而你爸呢,又不是每次都堅定地站在你媽的身后,
你媽也努力過的,但是……可能她看得比較透徹吧,根本就改不了陸家的這種相處模式,便離開了……”
“她只不過是不想再跳進那永遠(yuǎn)清澈不了的混水,而且是她決定要離開你的親爸以后,才發(fā)現(xiàn)懷上的你,你媽的性格你是知道的,一旦做了決定,就不會輕易改變?!?/p>
“或許吧,在你的心里,她有一些自私,但是,女人天生不是為了孩子而活的,她們有她們的人生啊,如果她不離開親爸,她怎么會遇到袁叔,袁叔那么好,他因為愛著你媽,才視你為親生的?!?/p>
“其實,你這樣的人生配置,真的是因為你媽,如果她真像你說的那樣自私,她怎么會生下你,怎么會為你挑選這么好的父親?”
裴溫暖不說話了。
她其實從離開家門的那一刻,她就已經(jīng)在想,怎么跟母親說對不起了。
她不是十歲的孩子。
她已經(jīng)二十歲了。
她說那些話,真的太傷母親的心了。
“霍云禮,我發(fā)現(xiàn),你挺能講大道理的,學(xué)沒白上?!迸釡嘏π?。
霍云禮垂眸看了她一眼,旋即望向滿是霧氣的前路,目光幽邃,“人的長大,真的是一瞬間的事情,自從我媽生病,我發(fā)現(xiàn)人生真的無處不是意外,我們能陪父母多少年呢,他們能陪在我們身邊多少年呢。”
這話觸動了裴溫暖。
雨落到地面的聲音,就像在訴說著她的不懂事。
她眼眶又濕了,“謝謝你霍云禮。”
他抬手。
揉了揉她的頭發(fā),“不用謝?!?/p>
“我想自己走走,可以把傘借給我嗎?”
霍云禮將傘交到她手中,“好。”
裴溫暖不知道在街上走多久。
天陰沉著,雨一直也沒有停。
雨霧繚繞,甚至讓她都失去了方向感。
墨色的豪車,急剎在她的身邊。
袁楓從后排走出來,滿是急切和擔(dān)心,“去哪兒了?我去你公寓也沒有找到你,這雨下得這么大……”
“爸?!迸釡嘏ё×嗽瑮?。
哭得厲害。
袁楓以為她受欺負(fù)的,擔(dān)心地拍著她的背,“誰欺負(fù)你了,跟爸說,爸找他算賬?!?/p>
“沒有人欺負(fù)我,爸,對不起,我不應(yīng)該說那樣的話,我真的太不懂事了,你那么愛我,你對我那么好,你事事以我為先,我卻那樣陰暗,你不要怪我好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