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怪你什么?”羅澤凱嘴角扯出一個極淡的、苦澀的弧度。
他伸出手,用拇指指腹溫柔而仔細地擦去她臉上濕冷的淚痕:“你沒有錯。”
“錯的是我,是我不該把你拉進這個復(fù)雜又危險的世界,是我讓你承受了本不該由你承受的壓力和驚嚇?!?/p>
“所以,你現(xiàn)在選擇離開,是對的,是理智的。我有什么立場怪你?”
林墨的心像是被無數(shù)根細密的針同時扎中,疼得她蜷縮起身體,幾乎無法呼吸。
“對不起,”她泣不成聲,只能反復(fù)說著這三個字,“真的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“不用道歉?!绷_澤凱坐起身,不由分說地將顫抖的她重新?lián)砣霊阎?,手臂收得很緊,
“你永遠不需要為選擇自已想要的生活而道歉。那沒有錯?!?/p>
他的懷抱依舊溫暖而堅實,帶著她熟悉的氣息。
林墨將臉深深埋進他胸口,終于放縱自已,哭得像個迷路后委屈又絕望的孩子。
她知道,從這一刻起,她和這個男人之間,那些短暫交匯的軌跡,徹底結(jié)束了。
所有的心動、糾纏、熾熱的激情和片刻的甜蜜,都將被時間封存。
成為只能獨自回味、不可觸碰的回憶。
“今晚就留在這里吧,”羅澤凱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,低沉而溫和,“明天早上,我送你回去?!?/p>
林墨在他懷里點了點頭,眼淚卻流得更兇,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料。
她知道,這是他們之間最后的、奢侈的共處時光了。
明天太陽升起之后,他們將退回各自既定的軌道,從此成為彼此生命里一個特殊卻注定遠去的注腳。
窗外的月亮漸漸西沉,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悄然籠罩了整個城市。
而在蒼嶺苑這個寂靜的房間里,兩個明明相愛、卻無法在現(xiàn)實面前相守的人,就這樣緊緊相擁,沉默地度過了屬于他們的最后一個夜晚。
他們心里都清楚,天亮之后,一切都會不同。
但至少在這一刻,在黑暗的庇護下,他們還能短暫地擁有彼此。
或許,這就夠了。
天光微亮?xí)r,林墨醒了。
她發(fā)現(xiàn)自已依舊蜷縮在羅澤凱的懷里,他的手臂還沉沉地橫在她腰間。
掌心貼著她的小腹,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,溫暖得讓她心碎。
這樣親密無間的姿勢,讓她的心臟一陣陣尖銳地抽搐。
她輕輕挪動身體,試圖從他懷中掙脫出來。
但只是微微一動,羅澤凱橫在她腰間的手臂便下意識地收緊了。
“別動?!彼穆曇魩е鴦傂褧r特有的低沉沙啞,溫?zé)岬暮粑鬟^她后頸敏感的皮膚,“再躺一會兒……就一會兒。”
林墨的身體瞬間僵住了。
窗外隱約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,熹微的晨光正努力透過窗簾的縫隙擠進房間,在地毯上投下一道漸漸明亮的淡金色光帶。
時間在寂靜中一分一秒地流逝,理智在腦中尖叫,催促她該起來了。
該收拾好自已零落的東西,該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房間。
離開這個男人,離開這段錯誤的交集。
可是她的身體卻背叛了意志,一動不動地縮在他溫暖堅實的懷抱里,像抓住救命稻草般,貪婪地汲取著這最后一點點的溫存與親密。
“羅澤凱,”她終于還是開了口,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,飄散在晨光里,“天……亮了。”
“嗯?!彼麘?yīng)了一聲,手臂卻依然沒有松開的意思,反而將她圈得更緊了些。
“我……該走了。”林墨又說了一遍,這次語氣里帶上了不容忽視的決絕。
羅澤凱沉默了幾秒。
這幾秒鐘長得像一個世紀(jì)。
然后,他緩緩地、極其緩慢地,松開了環(huán)抱著她的手臂。
林墨立刻坐起身,背對著他,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已身上凌亂的衣物。
她的動作很快,甚至有些慌亂。
羅澤凱也坐了起來,沉默地看著她單薄而決絕的背影。
晨光勾勒出她瘦削的肩線和微微顫抖的脊背,長發(fā)披散著,遮住了她大半張臉,也遮住了她此刻所有的表情。
“我送你。”他掀開被子下床,聲音有些干澀。
“不用了。”林墨拉好身上最后一件衣服的拉鏈,站起身,終于轉(zhuǎn)過來面對他。
她的眼眶依然紅腫,但眼神已經(jīng)平靜下來。
平靜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,再也激不起半點漣漪。
這種平靜,反而讓羅澤凱的心猛地一慌。
“我們就到這里吧。”林墨看著他,語氣平穩(wěn)得近乎殘忍,“送到門口,或者送到車站,并沒有區(qū)別?!?/p>
“謝謝你,謝謝你這些日子給我的……一切?!?/p>
最后那兩個字,她說得很輕,輕得像羽毛落地,卻重重砸在兩人心上。
羅澤凱看著她,看著她故作鎮(zhèn)定卻難掩蒼白的臉,看著她眼睛里強行壓下的水光,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。
他想說點什么。
但千言萬語涌到嘴邊,最終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因為他比誰都清楚,林墨說得對。
他的世界危機四伏,暗流涌動,連他自已都無法百分百預(yù)測明天的風(fēng)向。
他憑什么,又有什么資格,要求這個已經(jīng)被嚇壞了的女孩,留下來陪他冒險?
“好?!彼犚娮砸训穆曇繇懫穑蓾貌幌裨?,“我尊重你的選擇?!?/p>
林墨點了點頭,迅速彎腰拿起自已早已收拾好的背包,單肩背上。
“那我走了?!彼f,目光掃過他的臉,又迅速移開,看向門口。
“我送你到門口?!绷_澤凱堅持道,語氣不容反駁。
兩人一前一后,沉默地走出房間,穿過客廳,來到玄關(guān)。
小區(qū)里的清晨空氣清冽,帶著草木和泥土的氣息。
露珠還晶瑩地掛在桂花樹葉上,一切景物都和他們第一次在這里散步時一樣美好安寧。
只是今天之后,這里的晨昏,將不再有她的身影。
走到小區(qū)大門內(nèi)側(cè),林墨停下腳步。
“就到這里吧。”她說,轉(zhuǎn)過身,最后一次面對面地看著羅澤凱。
初升的朝陽將金紅色的光芒灑在她臉上。
她的眼睛被映得亮晶晶的,分不清那里面閃爍的,是未干的淚水,還是太過耀眼的晨光。
“羅澤凱,”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,像是要積蓄最后的力量,“最后……還能再說幾句話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