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蒲氏不說話，小團(tuán)子便指著樹下的藥渣告訴老太太：“婆婆，我堂姐說這藥渣里有毒！”
“令侄女說這藥是在頤和堂抓的，我堂姐就使人去喚頤和堂的掌柜、大夫過來對質(zhì)。”
“婆婆，你方才可是喝了這壺藥？”
“有毒？”蒲老太太驚了一跳，臉色都白了，“一盞茶前，我剛服了藥。”
她忙去看蒲氏，“阿瑩，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蒲氏無措地說道：“姑母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。這藥是照著舊方子從頤和堂抓的，藥也是我親自熬的……”
“姑母，你這會兒可覺得有哪里不適？”
蒲氏走到老太太身邊，一臉關(guān)切地打量著她，“可有腹痛難忍，或窒息胸悶？”
蒲老太太怔了一下，眉毛微蹙，揉了揉太陽穴。
半晌，她才說：“除了一早頭有些暈眩，倒沒有其它不適。”
老太太年老氣衰，這兩年都為暈眩癥所擾，吃的方子也是專治暈眩癥的。
蒲氏露出釋然的表情，“姑母沒有不適就好?！?/p>
說著，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明皎，“明小姐，你會不會搞錯了？”
“小姐方才只是遠(yuǎn)遠(yuǎn)地看了樹下一眼，也不曾給我姑母望聞問切……怎么就覺得這藥渣有毒嗎？”
蒲氏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訴自己，別怕，表哥說了，這藥是驗(yàn)不出毒性的。
蒲老太太的腦子還很亂，也覺得侄女說的有理，就順著她的話說道：“是啊，明小姐，你怎么會覺得這藥渣里有毒嗎？”
明皎盯著蒲老太太難掩憔悴的臉看了半晌，問：“老太太，您最近可是夜里時常噩夢盜汗，半夜總是驚醒？”
“白天暈眩體虛，有時候坐著也會突然間昏睡過去？”
隨著她的問話，蒲老太太與蒲氏皆是瞪大了眼，只是前者是震驚，后者是驚懼。
“確是如此。”蒲老太太連連點(diǎn)頭，這會兒對眼前這位陌生的小姐有了幾分信服。
“我前年得了暈眩癥，一直吃著藥，身子還算康健，上個月隨我兒到了京城后，夜里就總是噩夢盜汗?！?/p>
“我侄女也陪我看了大夫，大夫說，應(yīng)是我在京城水土不服，才會如此?！?/p>
“我……我竟是中毒了？”
說話間，蒲老太太身子搖晃了幾下，臉色煞白。
明皎低頭吩咐明遲：“阿遲，你去搬一把椅子給婆婆坐?！?/p>
“好嘞?！北е埖男∶鬟t乖巧地應(yīng)了。
但轉(zhuǎn)頭，他就很順手地拉住了一個剛巧路過的年輕道士，嘴甜地說：“沖和師兄，蒲婆婆身子不舒服，師兄給婆婆搬把椅子來吧?！?/p>
沖和道長忙去看蒲老太太，關(guān)心地問了一句：“那可要請個師叔給蒲老善信看看？”
俗話說，十道九醫(yī)。無量觀內(nèi)會醫(yī)術(shù)的道士也不少。
“不必不必！”小明遲自信地挺起小胸膛，擺擺手，“這里有我堂姐呢！”
他一邊說，一邊放下懷里的玄貓，跑過去扶著蒲老太太先在一邊的石墩上坐下，順便安撫老人家，“婆婆，你別怕，我堂姐很厲害的。”
對上小家伙近乎崇敬的目光，明皎覺得頗為受用，很配合地對老太太說：“您中的是一種慢性毒，這會兒，中毒尚淺，無性命之憂?！?/p>
說到最后五個字時，她意味深長地看向了站在老太太身邊的蒲氏。
蒲氏冷汗涔涔。
明明眼前的少女只是個剛及笄的黃毛丫頭，這一刻，她卻感受到了一種迫人的威壓。
覺得自己內(nèi)心的秘密在這銳利的眸光下無所遁形。
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強(qiáng)撐住了，強(qiáng)自鎮(zhèn)定說：“明小姐，假使這藥中真的有毒，那我姑母便是受害者，頤和堂作為醫(yī)館，卻害人性命，就該報官才是?！?/p>
“報官才是！”半空中，忽然間傳來了一聲高亢的喊聲。
一道翠影一閃而過，綠鸚鵡撲棱著翅膀，落在了小道童的丸子頭上，又重復(fù)了一遍：“報官！”
蒲氏昂起了頭，心又定了。
這位明小姐既然是頤和堂的東家，想來不會想將事情鬧大，一旦鬧到官府，那頤和堂的名聲就毀了，以后還如何在京城立足？！
“說得是?！泵黟冻龃_當(dāng)如此的表情，輕輕撫掌，對著那位還沒離開的沖和道長說，“道長，煩擾你去京兆府報官，就說……”
“觀中有‘歹人’對著這位蒲老太太下毒，意圖謀害她的性命?！?/p>
“也不知這算不算殺人未遂?！?/p>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蒲氏話不成句。
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完全沒料到明皎會是這種反應(yīng)。
這一刻，蒲氏徹底亂了心神。
她想找人商量，但問題是，她能依靠的那個人此刻正在全京城中比皇宮還要難進(jìn)的地方。
沖和道長看著比蒲氏還要震驚，他從明皎的只言片語中大致了解整件事，不由口中發(fā)干。
他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說：“貧道……貧道這就找人去報官。”
他還得去通知觀主才行，無量觀中出了這么大的事，若是處置不得當(dāng)，怕是會壞了無量觀的名聲……白白便宜了隔壁街的靜心寺。
沖和道長拔腿就要跑，才跑出兩步，迎面正好對上了幾人朝這邊走來，登時眼睛一亮。
為首之人正是觀主平陽真人。
“觀主！”
沖和道長才說了兩個字，就被平陽真人抬手制止，“不必說了，貧道都聽到了?！?/p>
“也不必報官了……”
蒲氏暗淡混亂的眸子一亮，急急朝平陽真人看去。
而明皎卻在看平陽真人身邊的謝珩，心臟劇烈地一跳，暗道：他怎么會在這里？
今日謝珩身著一襲青蓮色竹葉紋織銀絲錦袍，色澤鮮艷的袍子映襯著他膚白如玉，眉目俊美。
平陽真人含笑對謝珩說：“謝探花，左右你明天就要京兆府上任了，不如提前一天把這案子審了如何，也省得我們再去京兆府報官?！?/p>
明皎微微睜大了眼。
謝珩要任京兆尹了，上一世他分明再次外放了才對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