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可得考慮清楚了!”唐氏高高地昂起下巴。
深陷的青黑色眼窩中,那雙布滿血絲的渾濁眼眸變得異常明亮。
是明皎的話提醒了她,原來她手頭還有一個籌碼!
明皎輕輕地笑了,“三堂嬸,你以為你有那個資格跟我談條件嗎?!”
忽然,她將手里的匕首重重地向旁邊的桌上刺下。
鋒利的刀刃像切豆腐似的切開桌面,一半刀刃深深地陷進了木頭里,嚇得唐氏瞳孔一震。
明皎緩緩道:“我可以給堂嬸兩個選擇?!?/p>
“要么,你現(xiàn)在就用這把匕首一了百了,我娘會在黃泉路上等著你?!?/p>
“要么,你就乖乖招供?!?/p>
“興許,我會放你的家人一馬。”
寥寥數(shù)語間,威逼之意溢于言表。
對上少女清冷冷的瞳孔,唐氏心臟猛地一縮,厲聲道:“你,你想對阿遇做什么?”
“他可是你大哥……”
“我這個人最念舊情了?!泵黟ù驍嗔颂剖系脑?,“顧念過去十五年的兄妹之情,我不會對他下狠手的?!?/p>
“最多也就是讓他受點皮肉苦而已。”
她溫溫柔柔地笑,卻看得唐氏渾身戰(zhàn)栗。
一瞬間,唐氏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般,靈光一閃,抬手指向了明皎,顫聲道:“是你!”
“原來是你害得阿遇摔斷了腿。”
“明皎,你小小年紀,竟如此心狠手辣!!”
唐氏勃然大怒,從榻上一躍而起,躋著鞋子,想好好教訓明皎一番……
可她高燒兩天,此刻正體虛,因為起得太急,反而眼前一黑,踉蹌地摔跪在地。
她兩眼血紅地瞪著明皎,原本就凌亂的發(fā)髻散了一半,仿若瘋婦。
明皎輕飄飄地掃了唐氏一眼,幽幽嘆氣:“三堂嬸一片慈母之心,實在令我感動。”
“但無憑無據(jù),話可不能亂說!”
“遇堂哥摔馬分明是一場意外,三堂叔和遇堂哥應該都派人查過了吧?”
“……”唐氏無言以對,發(fā)白的嘴巴張張合合。
他們的確派人查過,但她總覺得這樁意外太巧了。
明皎突然自圈椅上起了身,漫不經(jīng)意地撫了撫衣袖,“堂嬸,我先走了。”
“你可以慢慢考慮,我娘在九泉之下都等了這么多年了,想來也不急在這一時……”
說完,她也不管唐氏什么反應,自顧自地往外走。
“等等!”見明皎要走,唐氏臉上露出近乎驚恐的表情,臉色蒼白如紙,“皎姐兒,你別走!”
她害怕明皎會對明遇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。
也害怕被關在這間漆黑的屋子里等死……
有那么一瞬,她想告訴明皎那個人是誰,但最后一絲殘存的理智告訴她,不能說,這是她的底牌。
只這么一遲疑,房門“吱”地一聲關上了。
她又陷入一片黑暗無光的世界中。
這間四方方的屋子里,又只剩下了她一人……
以及桌上那把刺穿了桌面的匕首,冰冷的刀刃仿佛鏡子般映出她驚惶不安的眼眸。
房門的另一邊,明皎不顧唐氏的嘶吼,不疾不徐地往外走。
走到祠堂的東側(cè)門前,她突然停步,從袖袋中摸出兩張絹紙,交給紫蘇,“按照這兩張方子,你去抓兩副藥,在城東和城西各找一家藥鋪抓?!?/p>
紫蘇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方子,正色答道:“奴婢明白。”
當她快步走出東側(cè)門時,恰對上門后某個來不及逃走的青團子。
“遲少爺?”紫蘇脫口喊道,嚇了一跳。
明遲用手指撓了撓臉頰,尷尬地笑,下一刻,就見明皎也穿過了東側(cè)門,迎面朝他走來。
“你不是在午睡嗎?”明皎挑眉質(zhì)問,唇邊噙著一抹清淺的笑意。
看著小家伙時,那唇邊的笑意就慢慢爬上了眼角眉梢,有了春陽般的溫度。
“我剛睡醒!”小團子堅決不承認自己裝睡,一手背在身后,昂著包子臉。
他惡人先告狀,“堂姐,你剛才去哪里了?讓我一陣好找?!?/p>
“你爹派人到處找你呢?!?/p>
明皎掀了掀眼皮,隨口問:“燕國公走了?”
“剛走?!毙F子道。
明皎牽起他的手,往正院方向走。
小團子回頭朝正往另一個方向走的紫蘇看了看,賊兮兮地壓低聲音:“堂姐,你那兩個方子是用來治什么病的,我怎么看不懂呢?!?/p>
午后,明皎寫那兩張方子時,并未避著明遲,明遲看得清清楚楚。
可他思來想去,還翻了小書房里好幾本醫(yī)書,都沒看懂這兩張方子是對的什么癥。
他可以肯定的是,那方子絕對不是用來給唐氏治療風寒發(fā)熱的。
“那不是用來治病的?!泵黟ㄒ残÷暤馗嬖V他。
?。啃F子雙目圓睜,小嘴微張。
明皎順手揉了下他梳得歪七扭八的團子頭,順便給他上了一課:“毒可以傷人致命,也可以入藥救人,藥亦然?!?/p>
“記住了嗎?”
小團子點點頭:“記住了。”
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堂姐的意思是,那方子不是對癥救人的?
他努力回憶著方子上的藥材。
他可以肯定,那些藥材全都不是能害人性命的毒藥。
那堂姐是想做什么?
小團子只覺得抓心撓肺,忍不住又問:“堂姐,那方子到底是用來干什么的?”
明皎只吐出了幾個字:“以后你就知道了?!?/p>
之后,她沒再說話,帶著小團子一起去了正院。
景川侯正懶懶地倚在西稍間的美人榻上,周身縈繞著濃重的酒氣,醉態(tài)酣然。
白卿兒也在,正在伺候他服解酒茶。
“爹爹。”明皎目不斜視地福身給他行了禮,看也不看白卿兒。
景川侯瞧著容光煥發(fā),面頰也因為酒意泛著紅暈,開口第一句就是:“你表妹與云庭的婚期已經(jīng)定下了,就定在五天后?!?/p>
這一次,連明皎都是一驚。
這個日子比她上一世嫁給蕭云庭的日子還早。
想到誠王妃與王家接觸的事,明皎臉上泛出意味深長的笑,終于看向了白卿兒:“恭喜表妹了?!?/p>
“愿你與云庭表哥良緣永固,琴瑟和鳴,共度歲歲年年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