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嗷嗚!”
一陣凄厲的貓叫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,也將屋內(nèi)沉睡的唐氏驚得猛然睜眼。
她抱著薄被從榻上彈坐起來,額前冷汗涔涔,后背的中衣已被浸濕,整個人驚魂未定。
黃昏時,徐婆子給她送來了一碗熱姜湯,還給她點了安神香。喝了熱姜湯后,她發(fā)了一身汗,就睡下了。
這一闔眼,她就陷入了一場永無止盡的噩夢中。
她夢到了十八年前她與先侯夫人楚氏幾乎同時懷上了身孕,夢到了她因為聽到某人不經(jīng)意的一句話動了將兩個嬰兒調(diào)包的念頭,也夢到了她咬牙服下催產(chǎn)湯藥……
十八年前的往事跳躍式地閃現(xiàn)在夢中,她像是被束縛住了四肢的提線木偶,身不由己地被拖拽著走完那些陰私過往。
畫面的最后,她被拽到一個長發(fā)披散的白衣女子跟前。
對方緩緩抬臉,臉上像蒙著一層霧,看不清模樣,只對著她勾起一抹冰冷刺骨、不寒而栗的笑,聲音空洞得仿佛從地底傳來:“唐云芙,我會等著你的!”
就是這一聲,將唐氏從夢中驚醒。
可那個白衣女子依然在她的腦海中盤旋不去。
唐氏的呼吸陡然粗重,喃喃自語:“定是我日有所思,夜有所夢?!?/p>
話音剛落,“吱呀”一聲脆響,房門被人倏然推開。
一縷冷冽的銀色月光隨之灑入屋內(nèi),照亮了門外立著的一道纖長倩影。
白衣勝雪,烏黑長發(fā)如瀑般垂落,遮住了女子大半張臉,只在月光下隱約露出一截蒼白的下頜,周身縈繞著一股陰冷無比的氣息。
正是自己方才夢中看到的模樣!
唐氏瞳孔驟縮,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(jié)。
她手腳并用地往后縮,脊背抵住床帳角落,整個人縮成一團,驚惶的眼眸死死盯著門口那道身影。
驚懼之下,唐氏反而生出幾分破釜沉舟的戾氣,顫聲高喊:“你是誰?!裝神弄鬼的,究竟想干什么?!”
那白色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門檻之外。
一道帶著無盡寒意的女音飄進屋內(nèi):“十八年了,你該還了?!?/p>
一句話如驚雷劈在唐氏心頭。
她嚇得渾身發(fā)抖,眼前一黑,一口氣沒提上來,軟軟地暈厥在榻上……
“端太太!端太太!”
唐氏再次睜眼,是被徐婆子喚醒的。
屋外已天光大亮,金燦燦的晨曦透過敞開的房門灑在地上,屋內(nèi)一片明亮。
“端太太,您怎么睡在地上?”徐婆子吃力地將唐氏從地上扶了起來。
唐氏掙扎著起身,坐到了榻邊,一手扶著太陽穴,只覺頭痛欲裂,一時想到昨夜的噩夢,一時又想到門口那道白色的人影。
無數(shù)的畫面交織在一起,讓她分不清哪個是真,那個是夢境。
“我昨晚做了一個噩夢?!碧剖弦话堰⌒炱抛拥母觳?,沙啞著嗓子急切地問道,“昨夜……昨夜你有沒有聽到什么動靜?有沒有看到外人打開我這屋門?”
徐婆子一臉茫然地看著她,“端太太,老奴昨夜就睡在茶水房,守著熱水,這一夜除了貓叫春,沒聽到什么動靜啊。”
“您是不是魘著了?”
她探了探唐氏的額頭,“您的燒已經(jīng)退了,許是因為病著,昨夜才會睡得不安穩(wěn)。今晚,老奴再給你點一炷安神香?!?/p>
唐氏下意識地朝角落里的那尊香爐看去。
那炷安神香早已燃盡,只剩下一小截黑色的香灰。
空氣中殘留著一縷若有似無的余香,那淡淡的百合香混著檀香,形成一股獨特的氣味,令人心平氣和。
唐氏終于放開了徐婆子,調(diào)整著呼吸,只覺后背被冷汗浸濕的中衣又黏又冰,讓她脊背發(fā)寒。
徐婆子道:“老奴給您去擺早膳,您先洗漱一下吧?!?/p>
她隨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水盆,走向了桌邊。
自從被關(guān)在這里后,徐婆子只負(fù)責(zé)為唐氏送一日三餐、灑掃之類的粗活,像是穿衣、洗漱之類的瑣事,都得唐氏自己動手。
唐氏一邊將白巾浸在水盆中,一邊試探地問:“大小姐……今日可有來過?”
她半垂著眼,盆中的水光映在她渾濁的瞳孔中,眼神陰晴不定。
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……
“大小姐沒來過?!毙炱抛颖硨χ剖希瑢⒃缟乓坏厝〕鰜?,擺在桌上。
“倒是紫蘇一早來過一趟,問老奴,端太太可愿招供。”
“對了,紫蘇說,大小姐一早就和遲少爺出門了?!?/p>
唐氏將冷冰冰的白巾敷在臉上,目光忍不住朝門外看去。
一門之外陽光燦爛,與她身處的這間屋子相比,仿佛另一個世界。
與唐氏相反,今天明遲的心情就像此刻的陽光一般,分外的明媚。
巳時,他與明皎就坐著馬車出了門,就像放飛的麻雀似的,嘰嘰喳喳,比小八哥還要活潑。
等到了無量觀,他一眼看到一個年輕的道士在大門口守著,更是分外興奮,像貓一樣靈活地跳下了車。
“沖和師兄,你竟然還來接我,也太客氣了吧!”
小團子笑開了花,感慨自己人緣真好。
他才走了不到三天,師兄們就想他了!
不想,沖和道長誠實地說道:“不遲,我不是在等你,我是在等令姊,明善信?!?/p>
他彬彬有禮地對著明皎行了個道教的抱拳禮,“明善信,昨天無為真人來了,想見見善信。”
“這會兒與觀主一起在云集山房等善信?!?/p>
小團子的笑容尷尬地僵住了,包子臉鼓起,沒好氣地說:“事有先后,我堂姐今天與人有約了!”
一早,明遲收了謝珩的飛鴿傳書,又不放心堂姐一個來,就跟過來了。
明皎好笑地揉了把小家伙柔軟的發(fā)頂,哄他:“不遲,你先去見你謝七哥,幫我傳個話,我晚些再過去?!?/p>
言下之意是,她要先去見無為真人。
她嫻熟地塞了一包糖給他。
收了糖的小團子立刻變節(jié),就像是墻頭草般倒向了另一邊,煞有介事地點點頭,說:“是該讓謝七哥等著?!?/p>
“他一個大男人多等一會兒怎么了?。 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