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綺的確是酒后微醺,又念著云硯洲,才在軟榻上惹出幾分旖旖興致。
但最后溢出唇邊的那聲輕喚,卻不全是情潮翻涌的情不自禁。
她垂眸間,余光早已掠見窗外那道頎長的身影。
那道連門扉都不敢推的影子,除了她的兄長,還能是誰?
今日席間,她雖未與大哥正眼相對,更未說過只言片語,可他那些自以為藏得極好的眼神與心思,何曾逃過她的眼。
她踏進(jìn)門的剎那,他是如何下意識偏開目光。云燼塵說要坐到她身側(cè)時(shí),他的下頜線是如何微不可察地繃緊。
她手背不慎擦過爐壁的瞬間,他是如何失去控制地起身,又逼著自已坐回去,將所有險(xiǎn)些表露的情緒,盡數(shù)掩在兄長的分寸里。
她早便算準(zhǔn)了,大哥夜里定會(huì)來。
不親眼瞧過她是否真的無礙,他又怎會(huì)真的放下心。
極致的愉悅漫過四肢百骸,酒意便趁勢更進(jìn)一步攀上來,像拂過春晝的軟風(fēng),溫溫軟軟地纏裹住四肢。
本就不清明的眸光,更是蒙上一層霧般的迷離,身子也軟得厲害,連手都再懶得抬,只余下漫無邊際的懶怠。
云綺懶得去想云硯洲打算何時(shí)進(jìn)來,更懶得猜她的兄長聽見那聲輕喚后,心頭是何滋味。
醉意裹挾著倦意,早已將她裹得嚴(yán)實(shí)。
屋內(nèi)暖意融融。她抬手,指尖虛虛勾住滑落肩頭的薄毯,隨意往身上攏了攏,睫羽顫了顫,便墜入了迷蒙的睡鄉(xiāng)。
不知過了多久,待到紅燭燃得只剩半盞,燭火輕晃著投下細(xì)碎的影,軟榻上的少女早已沉沉睡熟。
她鬢邊的發(fā)絲有些散亂,幾縷貼在汗?jié)竦念i側(cè),平添幾分慵懶靡麗。
月白的寢衣松松垮垮地褪至肩頭,露出一小片瑩白細(xì)膩的肌膚,衣襟處還帶著幾分方才情動(dòng)時(shí)的凌亂褶皺。
呼吸輕淺地拂過唇角,帶了點(diǎn)酒后的微熱,眉宇間暈著尚未散盡的繾綣,連睡顏都透著幾分嬌憨的軟。
房門便是在這時(shí),被人輕而緩地推開。
云硯洲抬眼,望見窗邊軟榻上睡著的人。
那些在席間、在人前,所有刻意避開的目光,所有強(qiáng)壓下去的牽念,仿佛在這一刻盡數(shù)得到了釋放。
不必再躲閃,不必再偽裝,不必再將滿腔的心思藏進(jìn)兄長的身份里。
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角,落在她微張的唇瓣,落在她凌亂的衣襟上,一寸寸,都帶著近乎貪戀的溫柔。
云硯洲放輕了腳步,緩緩走到軟榻邊。
不知是怕吵醒了睡夢中的人,還是怕,驚擾了眼前這場易碎的夢,自已也要被迫醒來。
許是感受到了身側(cè)的氣息,少女并未睜眼,只是蹙了蹙秀眉,身子輕輕翻了個(gè)面,往更暖的地方蹭了蹭,依舊睡得沉酣。
云硯洲俯身,緩緩伸出手臂,將嬌小的少女從榻上打橫抱了起來。觸到她溫?zé)岬募∧w時(shí),他的喉結(jié)幾不可察地滾動(dòng)了一下。
懷里的人似是被這動(dòng)靜擾了睡意,下意識地抬手,軟軟的手臂環(huán)住了他的脖頸,眉頭卻皺得更緊了些,帶著幾分不耐煩的嚶嚀。
顯然是知道有人正抱起自已,又不愿被挪動(dòng)折騰。
云硯洲腳步一頓,垂眸看著懷中人蹙起的眉心,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嘆息。
他一邊抱著她往床邊走,一邊低頭,用唇輕輕碰了碰她鬢角的發(fā)絲,聲音喑啞得厲害,帶著幾分哄勸的溫柔:“乖,睡在榻上容易著涼。”
行至床邊,他屈膝矮身,垂眸將懷中人往柔軟的床褥上放。
剛一觸到被褥,少女的身子便不由得蜷了蜷——屋子雖暖,錦被也蓬松,可被褥底下沒提前用湯婆子焐過,乍然相貼,還是很涼。
她本能地貼近熱源,不肯松開環(huán)著他脖頸的手,反而收得更緊,纖細(xì)的手臂像藤蔓般纏上來,迫使他維持著俯身覆在她身上的姿勢,睫羽輕顫著,溢出一聲軟糯含混的囈語:“涼……”
云硯洲喉結(jié)狠狠滾了滾。
他該起身的。
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,在她面前從來不堪一擊,薄得像層一戳就破的窗紙。
是他親口說要守著兄長的本分,是他親手將兩人的距離推得老遠(yuǎn),他怎么能一錯(cuò)再錯(cuò)。
可他放不開。
鼻尖縈繞著她發(fā)間的酒氣與馨香,溫?zé)岬暮粑糁缭S的距離與她交錯(cuò),每一寸肌膚都叫囂著靠近的渴望,他怎么放得開。
他垂著眉眼,指腹輕輕攏過她頰邊散亂的發(fā)絲,帶著薄繭,卻溫柔得不敢用力。
而后,俯身,循著心底壓抑了千萬遍的渴望,緩緩吻上了她柔軟的唇瓣。
床上的人睡得昏沉,意識陷在迷蒙的醉意里,卻似有本能的牽引,唇瓣微微張開,縱容著他的掠奪與索取,沒有半分抗拒。
吻漸漸深了,從最初的克制,到后來的急切,輾轉(zhuǎn)廝磨間,云硯洲的呼吸越來越粗重,胸腔里翻涌著滾燙的潮。
就在他微微退開,想要喘口氣的間隙,她蹙著眉,閉著眼,又含糊地喚了一聲:“哥哥……”
那聲呼喚軟得像棉花,裹著醉意的繾綣,撞得他心頭狠狠一顫。
她知道是他。
先前榻上輾轉(zhuǎn)時(shí)念著的是他,此刻也知道正吻著她的人是他。
這一刻,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腦海中轟然碎裂。身體的沉淪感鋪天蓋地涌來,與背德的墮落感交織纏繞,攥住他的四肢百骸。
越是沉溺,心口的鈍痛便越是清晰??赡峭闯绞强坦?,這偷來的歡愉,便越是蝕骨。
他面上仍維持著一絲近乎虛假的平靜,就這樣清醒著沉淪。
別過她的臉,唇瓣覆上她光潔細(xì)膩的后頸,聲音喑啞得不成樣子,帶著一絲破碎的溫柔:“哥哥在?!?/p>
這話換來的,是少女并不清醒的回應(yīng)。
她忽然掙扎著轉(zhuǎn)回頭,秀眉蹙得更緊,軟軟的拳頭抵在他胸膛,作勢要將他推開,嘴里還含混地嘟囔:“……最討厭哥哥了?!?/p>
云硯洲反手握住她的拳,輕輕按在自已的胸口,唇瓣擦過她的唇角,落至耳畔,氣息灼熱:“我知道。都是哥哥的錯(cuò)?!?/p>
話音落下,俯身又吻了上去,又是一個(gè)個(gè)輾轉(zhuǎn)的吻。
昏黃燭火搖曳,將相擁的身影投在窗欞上,勾勒出繾綣交疊的輪廓。
他的肩背繃得筆直,帶著隱忍的克制。她的身子軟成一灘春水,睫羽輕顫著,帶著醉意的嬌憨。唇齒相貼的弧度,在光影里暈開一片曖昧的旖旎。
而這一幕,卻透過虛掩的門縫,盡數(shù)落在門外。
云燼塵站在門外,眼底的光一點(diǎn)點(diǎn)沉下去,直至只剩一片晦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