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裂紋斑駁的石柱上,有綠蜥正在攀爬,它們速度極快,時而在柱東,時而在柱西,然后眨眼間的功夫便又消失不見。
遠遠伏身在石柱遍布的廣場中央的聞潮生聽著對方的聲音,不斷揣摩著對方如今的狀態(tài)。
一個人的狀態(tài)好壞,無非從神、色、態(tài)、音四個方面來展現(xiàn),若是一個人說話中氣十足,果斷且沒有拖拽,那往往此人血氣正盛,而森羅殿內(nèi)的女人聲音這副模樣,若非是垂垂老矣的殘燭老者,便是已經(jīng)油盡燈枯的將死之人。
但凡孟樊廣在路上沒有一個勁兒地跟聞潮生三人強調(diào)京主的恐怖,以及他內(nèi)心最真實的恐懼表現(xiàn),聞潮生一定會在這一刻略微放松警惕。
但現(xiàn)在,他不敢絲毫松懈,隨時隨地做好了被認出來,與對方直接交戰(zhàn)的準備。
當然,除了交戰(zhàn)以外,聞潮生還有其他與京主交流的方式,不過,那都只是作為不時之需準備的。
孟樊廣將山下那些弟子的死亡直接全部推給了拓跋氏族,那四個字在塞外有著難以想象的含金量,讓森羅殿的主人聲音一下子變得陰森冰冷起來。
“拓跋……呃……呵呵?!?/p>
“孟樊廣,你在說謊?!?/p>
孟樊廣聽見對方如此質(zhì)問,反倒是安心了些,因為京主根本不可能僅憑借他的只言片語就判斷出這件事情的真假。
“京主,弟子絕不敢對京主有絲毫隱瞞?!?/p>
“先前弟子奉京主之命下山尋找此次進俸的女子,本來一切都如往常一樣,然而后來,辟水亭卻來了一個五境,直接對我們大打出手,滅了百人……那人不知此刻是否還在辟水亭徘徊,于是弟子急忙收攏了周圍的天宮人員,并帶著羅烈回來跟京主報信!”
孟樊廣口中的羅烈死于聞潮生之手,也是宗門內(nèi)部的一名四境,修為與聞潮生看上去相仿,而且最重要的是,羅烈是一個啞巴,沒辦法說話,所以這也直接很大程度上減少了聞潮生暴露的風險。
單膝跪在外面的聞潮生似乎能夠感受到有如實質(zhì)的某種「注意力」正在自已身上打量,他盡可能地收斂了自已的氣息,一言不發(fā)。
在京主探查聞潮生的短暫時間里,緊張的并不只有聞潮生一人,實際上,與身上已經(jīng)被冷汗?jié)B透的孟樊廣相比,聞潮生甚至沒怎么緊張。
這種劇烈的反差引起了京主的注意,她收回了打量聞潮生的注意力,對著孟樊廣問道:
“孟樊廣,你在抖什么?”
雖然她人不在殿外,殿門也未曾打開,可隔著一道厚重的殿門,她卻能聽見孟樊廣的身體在哆嗦。
突然的質(zhì)問使得孟樊廣愈發(fā)緊張,他的大腦陷入了時有時無的空白,關鍵時刻,聞潮生先前與他講述的那番話浮現(xiàn)心頭,他努力地深吸了幾口氣,讓自已盡可能適應這種緊張,接著又說道:
“京,京主,您知道,辟水亭是屬于賀蘭氏族的統(tǒng)治區(qū)域,尋常時候,拓跋氏族的人是絕對不會來這里的,這次他們忽然過來……還是一名五境的天人,會不會……會不會……”
他故意沒有繼續(xù)說下去,來天宮之前,聞潮生刻意跟他交代過,撒謊的時候,尤其是要轉(zhuǎn)移別人的注意力時,千萬不要一次性把所有的話講清楚,說一半,讓別人去想另外一半,在這個思考的潛移默化的過程中,對方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就會被轉(zhuǎn)移。
事實證明,聞潮生教給他的這個方法很管用。
森羅殿內(nèi)沉默了很久,京主重新說道:
“通知其他長老了么?”
孟樊廣叩首:
“還沒有!”
“此事干系重大,弟子心想,一定要第一時間告知京主才行!”
京主回道:
“去把羯云、黃沙、枯藤三位長老叫過來?!?/p>
孟樊廣道:
“喏!”
“弟子這就去辦!”
他弓著腰轉(zhuǎn)身,對著仍舊單膝跪地的聞潮生揮了揮手,于是聞潮生也學著他的樣子,跟在孟樊廣的身后一同離開了這里,只是走的時候不知是他過于警惕還是真有其事,聞潮生總覺得如芒在背,好像那個殿內(nèi)的京主,正蜷縮在陰暗的角落里用一種冰冷的目光審視著他。
聞潮生的心理素質(zhì)極好,不會因為對方單純的打量就露出什么紕漏,離開這座山后,孟樊廣在山腰處停下,長舒一口氣,對著聞潮生道:
“接下來……只要去通知三名長老,讓他們?nèi)ヒ娋┲骷纯?。?/p>
“回頭三名長老必然會接到京主調(diào)令,大概率黃沙與羯云二位長老會去辟水亭查證情況,而他們下山,正好又會讓天宮的守備勢力空虛,更加方便我們夜間的行動?!?/p>
聞潮生道:
“令牌在枯藤的手中?”
孟樊廣道:
“天宮共有十一位長老,七名監(jiān)司,每每遇見重要的事情,京主會指派黃沙與羯云二位五境的長老去做,我的老師關旌在天宮內(nèi)主要負責與監(jiān)司一同監(jiān)管一些重要的囚犯,他修為如今還未至五境,但聽說已摸索到了門道,最近修行得勤,所以我們的機會也多?!?/p>
二人去通知了三位長老,接著,孟樊廣便與聞潮生去了阿水與吉斯希所在的營房,直至星夜寥寥。
為了以防意外,傍晚的時候,孟樊廣還與聞潮生出去特意查看了一下天宮內(nèi)一些堂口弟子的情況,確認他們都已經(jīng)跟著兩名長老下山。
大致的情況和孟樊廣猜測的沒有多大出入,到了夜半子時,他的師父按照慣例依舊去了一處山間洞穴內(nèi)閉關參悟進入五境的方法,孟樊廣偷走了他的令牌,召集了聞潮生三人。
“咱們的速度一定要快,這件事情做完之后,我必須要跟你們一同離開這里,而且永遠不再回來,走的越遠越好,否則一旦被他們抓住,下場會很慘!”
聞潮生如今偽裝的人是「羅烈」,到時候宗門內(nèi)部關押的滕煙城城主家屬與羅烈一同消失,這件事情一定會清算在他的頭上,無論他是不是有心。
所以過了今晚,他必須和聞潮生他們一同消失。
玉樓羅雖然兇名在外,可畢竟她不是氏族,統(tǒng)治的范圍有限,只要他走得夠遠,就不會有事。
塞外那么大的范圍,光憑著兩三名天人想要找到他,難度很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