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軟從荷包里拿出瓜子,分了二皇子半把,一邊嗑一邊聽他說。
“韓首輔身強體壯,練過,他回回都打贏,久而久之,就沒人敢惹了?!?/p>
胖墩嘴巴張成了小圓形,不明覺厲:“小韓有點東西啊?!?/p>
她仔細(xì)觀察了片刻韓首輔壯實的身板,一拍秦九州大腿:“嗐……看看這老胳膊老腿,這爆發(fā)力,怪不得人家是自由搏擊冠軍呢!”
“自由搏擊是什么?”二皇子面露疑惑。
“就下面那群老頭子正干的事。”溫軟瓜子磕的嘎嘣響,坐著看起熱鬧,但看著看著,她忽然眼神一凝,“懷仁拿著鐵板,怎么還被對面掣肘了?”
“因為他不結(jié)黨?!?/p>
二皇子指著下頭:“你看,?;庶h打的虎虎生風(fēng),御史臺邊噴邊打,勛貴聯(lián)手防備,世家也自成一系……這里頭還有好些腳踩幾條船的,比如我和大皇兄的人,關(guān)系錯綜復(fù)雜,但只有滿朝皆贊的王懷仁,是個孤臣。”
連打群架都沒個幫忙的。
看人家結(jié)黨的,有沒有用不說,好歹是個幫襯。
但凡事有利有弊,正因王懷仁甘做孤臣,愿為民先,故比內(nèi)閣之首的韓首輔還得重用,說句文官之首也不為過。
“怪不得他們整天拉幫結(jié)派不消停,原來是為打群架做準(zhǔn)備啊?!睖剀浢媛稄?fù)雜,“那角落里那堆被壓著打的……是平州士紳黨吧?平時眼睛長天上去,排外不給人加入,看看這會兒人少多吃虧?”
她吐出瓜子皮,對下面指指點點:“要么干脆不結(jié)黨,像懷仁一樣,還能得個好名聲,還受重用,是吧?但你黨都結(jié)了,名聲也背了,干啥子不多弄點人哦,打架打架不得行,話語權(quán)也不如內(nèi)閣六部,只能跟個御史臺對噴,這會兒還被壓著打……”
她狠狠扼腕,恨鐵不成鋼。
清高重要還是打贏重要?
那必須是打贏啊!
回回打回回輸,丟不丟人?
二皇子下意識點了點頭,覺得這話有道理,平州士紳黨太不知變通。
但秦溫軟的話不能細(xì)想——細(xì)想之下,會發(fā)現(xiàn)那完全是一坨漿糊。
誰家結(jié)黨是奔著打群架結(jié)的?
腦殘玩意兒。
“算了,懶得理這群不中用的?!睖剀浻挚聪螂[隱占據(jù)下風(fēng)的王太傅,瓜子捏的快碎了,“小秦快去助我懷仁一臂之力啊可惡!”
“嗯?!鼻鼐胖萏Р綔?zhǔn)備下去。
但下首,本靜立不動的韓首輔耳朵一動后,身體也瞬間動了。
他拿著笏板就走向王太傅,然后面無表情地抬起笏板,狠狠暴擊對面的武威伯。
“啊啊啊——韓首輔來啦!!”武威伯驚慌失措,轉(zhuǎn)身刨開同僚就跑。
被他喊醒的一眾老頭子也終于回過神,顧不上打群架了,紛紛四散奔逃。
“別打了!快跑啊——”
不少人繞柱奔逃,倉惶不已。
“好樣的!”溫軟雙拳猛擊,兩眼發(fā)亮,“上,快上!給本座狠狠教訓(xùn)那群糟老頭子,膽敢對付我懷仁?不知死活的東西!”
“皇上駕到——”王福尖利的嗓音自外響起。
——龍椅旁的側(cè)門沒有橋,慶隆帝走不過去,今日只能從正門進。
“皇上、皇上來了——”
“韓首輔殺人嘞!皇上救命啊——”
不少人喜極而泣,瞬間奔向門口,準(zhǔn)備迎接救星。
但先出現(xiàn)的不是那道標(biāo)志性的玄色龍袍,而是一座木制小橋。
“?”
眾臣面露疑惑。
下一瞬,玄色龍袍出現(xiàn)在小橋底,漸漸走過橋頭,站于橋上。
是面無表情的慶隆帝。
“噗嗤——”
二皇子忍不住笑了。
秦九州也嘴角抽搐,強行忍笑。
底下的眾臣雖懵,但很快行禮:“臣等參見皇上,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——”
“眾卿平身?!睉c隆帝面無表情,“你們在吵什么?”
“回皇上?!北乔嗄樐[的楊尚書連忙回,“臣等在商議與齊國究竟議和還是再戰(zhàn),老臣提議再戰(zhàn)!”
他鏗鏘有力,十分有骨氣。
主戰(zhàn)派聽到這話,并沒有自已打錯人的愧疚,只有對自已打服了對面的驕傲得瑟。
議和派則捏緊了拳頭,極力忍住弄死叛徒的強烈沖動。
“哦?!?/p>
慶隆帝依舊面無表情,眼神掃過一群或鼻青臉腫,或衣衫襤褸的百官,平靜地問:“誰贏了?”
御史中丞忙回:“自然是——”
“自然是主戰(zhàn)!”宣平侯一把擠開御史中丞,聲音洪厚有力。
御史中丞瞬間怒了:“去你的!老東西,你是皮還松著么?本官這就給你緊緊!”
“本侯——”
“行了?!睉c隆帝打斷他的話,“此事事關(guān)重大,年后再議吧?!?/p>
眾人都沉默了。
慶隆帝支持主戰(zhàn)派。
主戰(zhàn)派面露笑容,挑釁地看向主和派,安遠(yuǎn)將軍還極其囂張地撞歪韓尚書的身子,大步走去宣平侯身邊,無聲宣示自已贏了。
主和派差點咬碎一口銀牙。
尤其韓尚書看安遠(yuǎn)將軍的眼神,冷笑中又泛著一絲詭異的期待。
“來了?!迸侄杖滩蛔∩畛恋孛枋鲂穆?,“風(fēng)里雨里,宮門外等你?!?/p>
要套麻袋了。
二皇子又笑了一聲。
慶隆帝沒聽見他們說話,只是淡聲吩咐:“都站好,擠擠攘攘成何體統(tǒng)?”
文官們這才想起自已儀態(tài)不雅,連忙一邊收拾頭發(fā)衣裳,一邊站去自已位置上。
慶隆帝前路坦蕩后,默然下橋。
周公公一點都沒叫他的腳步落地上,又一座木橋搭去了前方,供慶隆帝走上走下。
這些橋都靈活可移動,最開始的那座橋立刻就被安排去了最前方,如此循環(huán)往復(fù)。
看到這一幕,武將不嘚瑟了,文官不整理儀態(tài)了,大伙兒齊齊看著仿佛有病的慶隆帝,一臉迷茫。
前路平坦,非要給自已加碼,是覺得路走太順么?
若是王這么干還能理解,可皇上?
他也沒癲沒瘋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