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里那人終于被拖上岸來,濕漉漉地趴在地上,大口喘氣。
救下來了,沒死。
這時,遠處燈火晃動,一行人快步奔來,是聽聞動靜的侍衛(wèi)與女眷們。
“發(fā)生什么了?”
“誰落水了?”
人群迅速圍攏過來。
沈明姝抬眼,穿過人群,看到了站在人群后的林青妍。
林青妍面上神情恰到好處慌亂和驚訝。
而她身側(cè)的李芷嫣,就沒她掩飾得那么好了。
李芷嫣臉上的神情僵住,眼底滿是怨毒和憤怒。
春杏和小棠在沈明姝落水上來的時候,就給她穿上披風了。
沈明姝吩咐,把這個人帶回去,這個時候,忽地傳來一道稟報聲。
“江大人到!”
伴著馬蹄聲與護衛(wèi)腳步聲,一襲玄衣映入眼簾。
江潯神色冷沉,身后是層層護衛(wèi),他原本就嚴肅,此時周身氣勢更駭人至極。
他已經(jīng)從暗衛(wèi)的稟報中得知事情經(jīng)過了。
眾人紛紛行禮,聲音里帶著本能的恭敬與惶懼。
之前江潯便手握重權(quán),如今陛下對他越發(fā)信任了,他才多大,就已經(jīng)是內(nèi)閣首輔了!
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。
任你是郡王公主、勛貴子弟,此刻也不敢輕易抬頭。
江潯第一時間就看到沈明姝,大步走到她面前,脫下自已的披風,蓋到她身上,將人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。
他彎腰,將她整個橫抱起來。
江潯沒有看旁人一眼,唇線冷冷一抿,聲如鐵錘落地:“在場的人——”
他掃視一圈,“一個都不許走?!?/p>
落針可聞。
可要知道,今日詩會來的人里,可是滿朝勛貴、諸公子小姐,甚至有幾位皇室宗親在場!
江潯就這樣要把他們?nèi)剂粝拢?/p>
江潯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,直接抱著沈明姝走了。
場中安靜,無一人敢動。
但過了好一會,還是有膽子大的,趁人不注意,悄悄往后挪了一步。
此人正是工部尚書的盧二公子,今日原本是跟人來湊個熱鬧,沒想到卻撞上這等大事,心里早已虛了三分,此刻只想趁亂溜走。
他才邁出一步——
“盧二公子?!?/p>
他身子一僵,猛地抬頭,就見清和不知何時站在他面前,面無表情地看著他。
“你急著走什么?”清和語氣毫無溫度,“是心虛,還是怕我們查到你在外頭開的賭坊,還借了永安商行的名頭的事情?”
盧二公子臉色陡然一變,腳下一軟。
“這事……誤會,都是誤會?!?/p>
清和微微一笑,往旁側(cè)一站,“那就別誤走了地方,江大人說了,一個都不能走。”
盧二公子頓時低下頭,連動都不敢動了。
周圍其他人見狀,臉色瞬間變了,原本還心存僥幸的人,此刻一個個安安分分站好,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。
入夜后,河畔越來越冷,不少人打了噴嚏,昏黃的火光搖曳不定,把每一張面孔都映得發(fā)青發(fā)白。
剛剛還熱熱鬧鬧的詩會,如今宛如臨刑前的靜場。
眾人心里都明白,今晚這事,沒那么容易善了。
江潯要查一件事,那便是真查了,沒人能攔得住。
眾人等了許久,才見遠處人影晃動,江潯與沈明姝并肩走來。
沈明姝已經(jīng)換了一身常服,頭發(fā)也被絞干了,鬢邊微微散亂,一看便知是剛剛沐浴過。
江潯正低頭跟她說話,神色溫柔,眼底壓著擔心。
但等兩人走近,江潯抬眼看向眾人,他背著光站立,只沉沉的一眼,便叫人心頭發(fā)麻,脊背發(fā)涼。
和剛才溫柔說話時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。
此時湖邊已擺好了兩把椅子,
江潯和沈明姝落座,江潯低頭看她一眼,伸手握住她的手,指腹摩挲了幾下。
“還可以嗎?”
雖然已經(jīng)沐浴過,也換過衣服,但她剛剛落水,他還是怕她感染風寒。
沈明姝察覺他眼底的緊繃,眨了眨眼,反握住他手指,“我沒事。”
江潯稍稍放心,握著她的手還是沒松。
他看了眼地上那道蜷縮著的身影。
那人全身濕透,穿著侍女的衣服。
江潯擺手,侍從立刻會意,幾步上前,按住那侍女的肩膀,硬生生將她的臉抬了起來。
月光落下,眾人這才看清楚她的面貌。
那根本不是年輕的侍女,而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嬤嬤。
江潯聲音冰冷,“說吧,誰指使你的?!?/p>
那嬤嬤仍垂著頭,不肯動。
“既不說,那便審吧?!?/p>
話語落下,侍從已抽出一根極細的鞭子,朝那嬤嬤膝彎處狠狠一抽。
那嬤嬤一聲悶哼,身子立刻蜷了下去,卻仍緊咬牙關(guān),死不吭聲。
江潯未催促,只冷冷望著她。
這人不說,是因為背后主子在場。
所以必須當眾審她。
“在場各位,”江潯緩緩開口,“誰若認識此人,或是知道她從何處來,有什么線索,說出來。”
“若無人開口,那便都留下來,繼續(xù)看?!?/p>
嬤嬤痛哼的聲音混著鞭聲,回蕩在冷得發(fā)顫的空氣中。
幾個膽小的已瑟縮成一團,低著頭,連眼都不敢抬。
審訊一直未停,鞭子每一下都落得極狠,那嬤嬤身上已是血跡斑斑。
李芷嫣和林青妍站在人群邊緣,始終未動,只緊緊抿著唇,強撐著鎮(zhèn)定。
就在這時,角落里突然傳來一道細微的聲音。
“我、我好像……在李小姐身邊見過這個嬤嬤……”
說話的是個年紀尚輕的小姐,聲音極輕。
李芷嫣臉色猛地一變,轉(zhuǎn)身,幾乎是本能地朝那小姐狠狠瞪了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