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潯抱著她去軟榻,將她雙腿分開,坐在他懷中。
一手環(huán)著她的腰,另一手輕撫著她的背,小腦袋放在他的頸窩處。
這是她最喜歡的姿勢,也是她最安心的姿勢。
最近這些日子,她一直擔驚受怕著。
本就膽小的人,緊繃到現(xiàn)在,怎么會不難受。
如今哭,肯定是要哭個夠的。
沈明姝哭得厲害,整個人都在他懷里顫著,像只被雨打濕的小貓。
江潯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她的背。
聲音也壓得很低,貼在她耳邊,像哄孩子似的反復(fù)呢喃。
“阿姝,阿姝……”
“我的阿姝……”
大約過了一刻鐘,她的哭聲才慢慢弱下去,抽抽噎噎地抬起頭,用手背擦眼淚。
江潯伸手攔住她的動作,“這樣擦眼睛會疼。”
他抽出帕子,給她擦淚。
又熟練地去桌邊給她倒了杯茶。
“喝口水,哭太久會頭疼?!?/p>
他將杯沿送到她唇邊,耐心地喂她,一點一點喝下。
沈明姝喝了幾口,淚意才漸漸平復(fù),只是眼尾還紅著。
江潯用指腹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。
“小功臣哭夠了?”
沈明姝吸了吸鼻子,“我不是小功臣,我是大功臣。”
他唇角微彎,笑意在眼底一點點化開。
“好,我們的大功臣,還哭嗎?”
沈明姝聲音還有些啞,“不哭了?!?/p>
起初聽到計劃的時候,還沒感覺。
可等她自已去執(zhí)行計劃,親眼看到那么血腥的場面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一個個士兵倒在她面前,鮮血染上她的裙擺。
但她還要緊繃著,繼續(xù)在蕭崢面前演戲。
一直到事情結(jié)束……
演得她好累。
江潯的下巴擱在她的發(fā)頂,聲音低低的,“這次阿姝完成的很好?!?/p>
一開始那么膽小的人,竟能走到這一步,面對這樣復(fù)雜驚險的情況。
“阿姝很棒,很厲害?!?/p>
他的阿姝真的長大了。
沈明姝靠在他懷里,眼眶還紅著,被他這幾句話說得鼻尖又酸了。
這次的計劃,是沈明姝的主意,江潯加以完善的。
前一世,昭文帝確實是在今晚亥時三刻去世的。
但這一世,許多事情都不一樣了。
昭文帝自從上一次吃丹藥中毒后,就格外注重身體。
一天要請五次平安脈,后宮也幾乎不去了。
五月初的那場病和前世一樣發(fā)生了,但這一次,昭文帝的病并不嚴重。
是太醫(yī)聽了江潯的吩咐,把病情說的嚴重,還加了一些讓人發(fā)困昏睡的藥。
所以在外人看來,昭文帝病情嚴重,一直昏迷不醒。
但這都是假象。
那日蕭仲山告訴江潯,蕭崢給禁軍統(tǒng)領(lǐng)陸承岳送了湖山石,他便大抵猜到了三皇子的計策。
立刻見了李國公,命他暗中把離開的西南軍暗中調(diào)回。
李國公并沒有因為上一次江潯懲處李芷嫣的事情心懷芥蒂,反而心存感激。
感激江潯愿意留她一命。
同時,待昭文帝病好后,江潯告訴他,三皇子想要謀反。
有了廢太子的事情,昭文帝當即就相信了江潯的話。
于是,五月十日,下了圣旨,命四皇子監(jiān)國。
一步又一步,竟真的逼得三皇子造反。
于是,就有了今晚。
禁軍控制京城,三皇子越發(fā)囂張,江潯都看在眼里,沒有管。
包括蕭崢去見沈明姝,帶走她,都在計劃之中。
就是為了讓蕭崢和三皇子放下戒心。
直到現(xiàn)在,事情才真正結(jié)束。
沈明姝抬頭,漂亮的桃花眼彎起,“夫君,我們回家吧?!?/p>
皇宮一夜大清洗,血跡被擦干,尸體也都處理了。
但第二天早朝時,許多官員進宮門時,還是聞到空氣里淡淡的血腥味。
金鑾殿前看起來一切正常,可大家都知道,昨晚發(fā)生了什么。
太子被廢沒多久,三皇子又造反,被拿下。
短短幾月,接連兩位皇子出事,還是死罪。
這兩個大案,都是江潯解決的。
如今,他是真正的權(quán)傾朝野了。
昭文帝坐在高位上,精神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。
他開口第一句話,就是夸獎江潯和四皇子。
“這次,你們兩個可是立下大功?。∪魺o你們,朕恐怕再也坐不到這個龍椅上了?!?/p>
江潯立刻行禮,四皇子跪下謝恩,聲音清亮。
昭文帝朗聲笑了下,目光在四皇子身上停留了片刻,又轉(zhuǎn)向站在一側(cè)的五皇子。
殿中眾臣都看到了這一幕,心中各有思量。
太子和三皇子都倒下了,現(xiàn)在還能爭的,也就只剩下四皇子和五皇子。
哪個才是未來的儲君,誰也說不準。
“婚期就剩下一個月了,你這嫁衣怎么才繡一半?!?/p>
姜閣老看著桌上的嫁衣,臉色沉下來,語氣里壓著怒氣。
姜鴛抬起頭,語氣冷淡:“你說錯了,這一半也不是我繡的。”
姜閣老被氣得臉色發(fā)白,拍了一下桌子。
“胡鬧!現(xiàn)在局勢你還看不清嗎?太子、三皇子都倒了,剩下的就只有四皇子和五皇子?!?/p>
“你未婚夫是五皇子,他在軍中有勢,贏面更大些。你嫁給他,將來是有可能當皇后的!”
姜鴛低頭看著桌上的針線,神情還是冷漠。
“你去當皇后吧?!?/p>
姜閣老簡直要被氣死了。
這時外頭有侍從快步進來,低聲道:“老爺,四皇子來了。”
姜閣老聽了,眉頭立刻緊蹙。
他心里也覺得奇怪。
之前四皇子忽然來過一次,那一次還可以解釋成禮節(jié)性登門拜訪。
如今為何又來一次?他和四皇子又素無交集。
但是現(xiàn)在四皇子是皇位有力的競爭者之一,終歸是不能得罪的。
姜閣老立刻吩咐:“快請進來!”
他親自整了整衣擺,急匆匆朝院外走去,全然沒有注意到屋中姜鴛的異樣神情。
屋里安靜下來,只余窗外秋蟲低鳴。
姜鴛坐在原地沒有動,目光落回桌上那個不起眼的小木雕。
這是上次四皇子帶她出門時,在街邊一個賣藝的攤子上買的。
雕的是嫦娥仙子,木紋粗糙,線條也不夠細致,卻意外地抓住了那股飄然出塵的感覺。
她當時沒注意這木雕,是四皇子買下來后,笑著遞給她的。
姜鴛談不上多喜歡,但還是收下了。
就這樣,這個木雕留了下來。
她將它拿起來,放到手心,指尖緩慢地描過那略顯粗糙的邊緣。
明明就是再普通不過的木雕。
怎么就這么難忘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