店里燈光不算明亮,一個頭發(fā)花白、穿著厚棉襖的老太太正坐在小板凳上,面前放著一個大簸箕。
她正低著頭,戴著老花鏡,手里拿著一個小篩子,慢悠悠地篩著米。
溫迎沖進來的動靜嚇了老太太一跳,她抬起頭,疑惑地看著這個臉色蒼白的年輕姑娘。
“老奶奶!救命?。 ?/p>
溫迎也顧不上禮貌了,一下子躲到老太太身邊,緊緊抓住她粗糙的衣袖,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。
“外面、外面有人追我!您家里……還有沒有其他人?”
她這才敢壯著膽子,飛快地瞥了一眼店外。
只見三四個穿著深色棉襖、眼神兇狠的男人,已經(jīng)停在了店門外,正冷冷地盯著店內(nèi)。
老太太順著溫迎的目光看向門外那伙人,眼睛瞇了瞇,瞬間明白了什么。
她放下手里的篩子,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,然后往腰間一叉,挺直了微駝的背,沖著門外中氣十足地吼道:
“干啥呢你們?天都快黑了,這么多大老爺們兒攆著一個小姑娘,想干啥?!”
為首的那個男人個子不高,但眼神陰鷙,他上前一步,操著帶明顯南方口音的普通話,惡狠狠地放話:
“死老太,滾遠點!少多管閑事!小心連你一起收拾了!”
溫迎一聽這口音是南方那邊的,不明白他們?yōu)槭裁匆纷约??自己根本不認識他們。
她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完了……這店里好像就一個老太太,自己不僅沒找到救兵,恐怕還要連累這位好心的老人家了。
她只恨自己今天干嘛非要出來洗澡,愛干凈害死人啊!
老太太卻像是沒聽見那男人的威脅,鼻孔朝天,嗤笑一聲,嗓門更大了:
“小癟犢子!擱這兒耍什么威風呢?看你們這打扮也不像咱本地人吧?鬼鬼祟祟的,該不會是拐子吧?”
那群男人顯然不耐煩跟一個老太太廢話,為首的一揮手,幾個人活動著手腕,眼神不善地就要往店里闖。
溫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,覺得自己今天恐怕是在劫難逃了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,老太太猛地一跺腳,扯開嗓子朝著店鋪后面大喊一聲:
“老大!老二!老三!都死哪兒去了?快出來抓拍花子!快點?。?!”
她這一嗓子中氣十足,穿透力極強,簡直能把屋頂?shù)耐咂鹣聛怼?/p>
下一刻,糧油店后面墻上掛著的那塊厚布簾子被猛地掀開。
三個虎背熊腰、一看就是常年干體力活的彪形大漢,像三座鐵塔一樣沖了出來。
一個個瞪著眼睛,殺氣騰騰。
“哪兒呢?拍花子在哪兒?”打頭的大漢甕聲甕氣地吼道。
“就門口這幾個癟犢子!給老娘按住往死里揍!”
老太太手指著門外,霸氣十足地發(fā)號施令。
三個大漢二話不說撲了出去。
門外那伙人顯然沒料到這小小的糧油店里居然藏著這么三個煞神,猝不及防,瞬間就被按倒了好幾個。
不知是哪個大漢興奮地喊了一嗓子:“打拍花子咯?。?!”
這一嗓子像是沖鋒號,糧油店后面那簾子又被掀開了。
這次涌出來的不止三個,五六個同樣高大壯實、手里還抄著搟面杖、鐵鍬把子的青年也跟著沖了出來,嘴里嚷嚷著:
“讓我也踹一腳!”
“我來補一拳!”
“敢來咱們地盤拍花子?揍不死你!”
場面瞬間變得一片混亂。
那幾個南方來的男人雖然看起來也練過,但雙拳難敵四手,更何況是在人家地盤上,面對一群被激怒的、戰(zhàn)斗力爆表的本地壯漢?
幾乎是眨眼間就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,抱頭鼠竄,哀嚎連連。
溫迎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這……這是什么情況?
老太太拍著溫迎的肩膀,語氣輕松地安慰道:
“沒事兒,姑娘別怕!我們這兒,以前拍花子特別猖獗,后來大伙兒都恨透了!見到可疑的就往死里打!習慣了。你放心,有我們在,他們不敢把你怎么樣!”
溫迎心有余悸地點點頭,心里充滿了感激和后怕。
今天真是……太險了!
最后,是聞訊趕來的派出所民警控制住了局面。
那幾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南方男人被銬了起來,溫迎作為當事人,也被請到公安局配合調(diào)查做筆錄。
周玉徵是抱著睡眼惺忪的小寶,匆匆趕到公安局找到溫迎的。
他看到溫迎完好無損地坐在那里,懸著的心才落回實處。
他上下下、前前后后將她仔細打量了好幾遍,確認她身上連塊皮都沒擦破,才松了口氣,一把將她緊緊摟進懷里,力道大得溫迎都有些喘不過氣。
“沒事就好……沒事就好……”
他聲音沙啞,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。
他把小寶交給溫迎抱著,自己則親自去找了那家見義勇為的糧油店一家人,鄭重道謝,并留下了豐厚的謝禮。
接著,他又去找了公安局的局長,兩人在辦公室里低聲交談了許久,具體說了什么,溫迎不得而知。
只知道周玉徵出來時,臉色異常凝重,眼神冷得能結(jié)冰。
……
另一邊,香江,石澳半島別墅。
深夜,沉祈月還在書房處理文件,桌角的電話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。
他放下鋼筆,揉了揉眉心,接起電話:“喂?”
電話那頭語速飛快地說著什么。
沉祈月聽著聽著,身體猛地僵住。
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。
電話那頭似乎還在說著什么,但沉祈月已經(jīng)聽不太清了。
他的視線變得模糊,滾燙的液體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,順著臉頰滑落。
他緩緩放下話筒,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,向后靠在椅背上。
他抬起手,捂住臉,肩膀開始控制不住地聳動。
壓抑的嗚咽聲,從指縫間漏了出來。
這個在商場上手段凌厲、被稱為“冷面閻王”的沉大律師,此刻,哭得像個迷失多年、終于找到歸途的孩子。
電話里,是那份加急的、來自英國最權威實驗室的親子鑒定報告結(jié)果。
上面白紙黑字,冰冷的數(shù)據(jù)和科學的結(jié)論,卻點燃了他心中最滾燙的希望和失而復得的狂喜——
他的妹妹……真的找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