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付英就開始忙活了。
王彬在后面問:“你沒有看看日子?天坑在哪邊?今天適不適合搬家?”
付英自嘲:“看日子那是有錢人有福的人看的,咱這本身就是煞星追屁股的主,還看啥日子,離開這哪天都是好日子!”
王彬想了想也對,比起看日子好不好,付英一家人才更讓人害怕。
路不太遠,但是徒步來回搬上幾趟就有點吃力。
小娟子沒睡醒鬧著不干,王彬開始裝模做樣的帶孩子。
付英心里又不傻,但是她也不想拆穿。
付英心想過日子,不就是要讓著點,多干點也死不了,何況這是自已家人帶來的麻煩,自已本該多承擔些。
她一個人來來回回的倒騰。東西瑣碎沒有車,全靠手拿。她連扛帶搬像極了逃荒。
最后一趟,付英把二哥的屋子打掃干凈,把鑰匙放到窗臺上。
還沒出大門,老太太拿著新鎖子出來把門鎖上了,付英搖搖頭苦笑著開門出去。
關上街門那刻,付英總算是心落到肚子里了,空氣是自由的,心情是美好的,就像一條在魚缸里待久了的小魚放回到河里,雖然環(huán)境糟糕,但是更自由。
付英知道自已身上帶著煞氣,她不想傷害那些善良的人,當初的楊帥,現(xiàn)在的二哥,自已能做的就是遠離他們。
大雜院里,人們進進出出。
付英進屋看著一地堆滿的東西,她真的是無從下手,平時感覺啥都缺,這一收拾東西又多的沒地方放。
她又開始想辦法了!
付英出了門仔細看了看別人家,都是幾根柱子就搭出一個棚子,自已前面這塊空地很大,利用好了真的可以再搞出一間房子。
到時候不但能放東西能做飯。來個人啥的也能湊乎睡一睡。
付英把自已的想法和王彬說了,王彬倒是很樂意。
他喜歡倒騰這些東西,鐵路上班總是會碰到拉木板的,人們都扛回去賣錢,他一直眼紅又沒地方放,如今倒是可以一展身手了。
接下來的日子,王彬每天都能和一幫人拉回柱子,板子,鐵絲等等。
付英一邊高興一邊擔心:“你說你們這么倒騰會不會出事?”
王彬笑著搖搖頭:“上下通了氣,還能出啥事,你別太明顯不就行了!”
“咱們弄完這點可別弄了,我心里不踏實,還是本本分分的好些!”
“你啥時候又開始要本分了,你偷吃我媽月餅的時候那是一個不留??!”王彬揭短。
付英一提這事就笑的合不攏嘴,“我關鍵是擔心你讓人發(fā)現(xiàn)影響工作,其它的我怕什么!”
王彬吹著口哨繼續(xù)干活。
半個月時間,一間十三平米左右的房子就搭好了。
鋼筋配合椽子,薄木板搭頂,各種粗細的鐵絲捆綁的牢牢的。
屋頂上鋪著油氈布,石棉瓦導水,王彬還在上面綁了輪胎內膽做成蓄水箱,太陽一曬,下面還能簡單沖個澡。
一扇小木門帶著小把手,就像七個小矮人的房子,雖小一應俱全。
付英開心的合不攏嘴,她第一次感覺到王彬的強大,竟然能搭出這么好的房子,看來這家伙之前只是不想好好干罷了。
周圍的鄰居都紛紛過來參觀,女人們嘖嘖稱贊,能在這地方又倒騰出這么一間誰看了都眼紅,男人們如芒在背不得消停了一晚上。
房東扭著腰肢過來查看,她笑著說:“這間我該收你們十塊!”
付英急了:“你當時說的前面空地自已用不要錢的!”
房東笑著靠門摸了摸頭發(fā):“開玩笑的,看你急的。你是哪個地方的!”
女房東和付英張的真像,都是長條臉,小眼睛,嘴巴牙齒都不好。
房東姓郭,是北縣某個農村的,她老公鐵牛是鐵路的正式工,一家子三個姐姐一個哥哥全部都是鐵路干線上的。
這個院子就是老爺子送給他們結婚用的。大兒子鐵柱是鐵路高層,住樓房開豪車。
小弟鐵牛腦子笨不太行,就在鐵路后勤當個廚師。
全家人都看不上弟弟找的這個媳婦,當初小郭進這家門也是老難了。
混熟以后,小郭就把自已的過去和付英訴說,或許是看付英沒有心機或許是看付英親切,多年憋屈一吐為快。
她家里很窮,姐弟幾個,小郭是最小的,從小就吃不飽穿不暖還受著冷眼,永遠穿不完的三手四手破舊衣裳,她一心渴望能有一天脫離那個窮家。
機緣巧合和一個朋友來到鐵路食堂玩就認識了鐵牛。
小郭了解鐵牛那一刻起就決定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必須要麻纏上鐵牛,這樣自已才能脫離窮坑。
小郭知道自已家世不好,對方高干家庭不可能看上她,所有她未婚先孕了。
小郭也是經歷過家庭批斗會的,懷孕六個月的時候鐵牛把她帶回來,全家人無奈只能接受她。
都知道她司馬昭之心,為了懲戒她的賊心就讓她跪著受罰。與付英不同。她全程心甘情愿,親戚好友坐了一圈就這么冷眼旁觀著。
小郭不在乎面子,與貧瘠的生活相比尊嚴不算什么。
小郭頂住了,老天對她也不薄,幾個月以后生了個兒子,總算有了一席之位,老爺子才給了她們這處院子。
小郭家里人也高興啊,母親就讓哥哥騎車來接小郭夫妻兩個回去過年。
鐵??床簧纤也辉敢馊?,小郭只能自已抱著孩子和哥哥回去。
冬天雪大天氣冷,小郭抱著3個月大的孩子捂得嚴嚴實實的。
一路上孩子還好,快到家的時候老是亂動,小郭想著忍忍就到了,沒搭理。
結果進了家才發(fā)現(xiàn)孩子已經沒氣了,被子太厚給捂死了。
這下一家人就慌了,自已閨女本來嫁到人家就夠難的了,現(xiàn)在又把孩子給捂死了,這下子可咋辦!
這年也沒過好,老的少的哭哭啼啼。
鐵牛得知這消息當著小郭家人的面就把小郭給打的半死不活,一家人沒一個敢去拉的。
小郭爹娘跪求鐵牛別離婚。
鐵牛家炸了鍋,大家一直認為必須離婚,這個女人是個禍害,本來顧及有孩子現(xiàn)在到是一了百了。
小郭跪地狂扇自已耳光,直到鼻口出血。鐵牛最終還是心軟下來。
可是每每想到兒子就這么沒了,鐵牛犯了失心瘋,喝酒就打小郭。
付英在的日子里,已經碰上好幾回了,大雜院里的人都習慣了,誰也不去管。
小郭每次被打完,不是鼻青就是臉腫,關鍵是她能像沒事人一樣的繼續(xù)該吃喝玩樂。
付英曾問小郭:“為啥要繼續(xù)?天天挨打的日子怎么能繼續(xù)?”
小郭每次都笑著說:“挨打不算什么,不就疼幾下嘛!比起窮日子我更愿意挨打!你看,如今我天天收房租吃喝不愁,窮人想往上爬總得付出點啥吧!”
付英是不理解的,人窮不能志短,就這么天天挨打,山珍海味她也吃不下去呀。果然人和人的觀念是不一樣的,誰也沒資格去評價誰。
“你現(xiàn)在不是已經又生了兒子嗎?怎么還打你呢?”付英不理解。
小郭整理了一下纏在頭發(fā)上的金耳環(huán):“現(xiàn)在好多了,過去是睡著覺光著身子大冬天拖出去涼水沖,木頭磚頭的打。
現(xiàn)在最多是扇幾個耳光!踢幾腳罷了。他走不出來了,打習慣了!”
付英第一次見到鐵牛也是害怕的,這家伙外形長的像張飛,肚子鼓的比十月懷胎還大,整個人黝黑黝黑的,確實像頭牛。
他還梳著一頭大波浪,每天碩大的鐵路服一穿威嚴四起。
總是騎著摩托轟鳴著進院子,從來不茍言笑,租客們每次看他回來都盡量放低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