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在憤怒的時候,就基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。
權(quán)衡利弊,計較得失,這些都不存在的。
張廣棟此時就是這種狀態(tài),兩個人關(guān)起門來那一巴掌,加上聲嘶力竭的怒斥,根本無法消弭他心中的憤懣。
都說角色一換,印象反轉(zhuǎn),在他和徐老二之間體現(xiàn)的很徹底。
當(dāng)徐建軍還是一個鄰家小子的時候,他就屬于典型的別人家孩子,博學(xué)多才,善于經(jīng)營,這些都是實打?qū)嵉膬?yōu)點。
可當(dāng)?shù)弥@小子明明有家有業(yè),卻偷偷摸摸把自己寶貝閨女給禍害了。
老張眼中看到的,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球,飽讀詩書,那也是把書讀到狗肚子里,善于經(jīng)營,更善于偽裝詐騙。
不過他此時的情緒,張媽媽早就經(jīng)歷過一遍,自然能體會其中的酸楚以及危害。
還沒等老張爆發(fā),她就直接干預(yù)打斷,等對方惡狠狠地看過來的時候,張媽媽也是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。
忍氣吞聲地吃完飯,回到自己房間,張廣棟就急不可耐地嚷嚷道。
“你攔著我干什么?他連一臺鋼琴都舍不得給我外孫買,偏心都偏到美利堅了,我還不能說兩句?”
張媽媽卻一點沒慣著老張。
“你懂什么?如果孩子要什么就買什么,以建軍現(xiàn)在的能力,肯定能滿足,他應(yīng)該也不在乎多花這點小錢,畢竟這棟別墅就花了不少錢,他幫靚靚弄的那什么游戲代理,也是日進(jìn)斗金?!?/p>
“明明可以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問題,并且還能讓你這頭倔驢滿意,他卻舍近求遠(yuǎn),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為孩子考慮的態(tài)度。”
“還有,他來之前,咱們明明已經(jīng)商量好了,心平氣和地解決問題,你甩一巴掌耍威風(fēng),所有人都能理解,包括建軍,可如果一直不依不饒,喋喋不休,把那小子嚇跑了,傷心的還是靚靚跟孩子?!?/p>
“你沒見世杰那孩子跟建軍的親熱勁兒?你要是不想被外孫嫌棄,就收斂一點情緒。”
張廣棟無精打采地坐在床上,半天沒有說話。
道理都能想明白,可就是心里那道坎過不去,看見徐建軍那小子就來氣。
“以咱家靚靚的條件,找什么樣的男人談對象不行?她當(dāng)初怎么就鬼迷心竅,低三下四地迎合徐建軍這小子?!?/p>
張媽媽明顯沒有他這么樂觀。
“我原來教書那所學(xué)校的董副校長,他家閨女比咱靚靚小幾個月,也考上大學(xué)了,靚靚跑這邊留學(xué)沒多久,那姑娘也如愿以償跟過來了,這個你還有印象不?”
“當(dāng)然記得,當(dāng)初她們家還小范圍地辦了酒席慶祝,你為這事兒還酸了好幾天,只不過后來就沒什么動靜了?!?/p>
張媽媽嗤之以鼻道。
“不是沒動靜了,老董家那個娘們兒愛張揚,孩子如果爭氣,她恨不得鬧得滿城皆知。”
“我也是到了這邊才得知,董丫頭在這邊嫁了個四五十歲的老頭,比老董也小不了幾歲,他們自然沒臉跟人提?!?/p>
“如果是好好過日子,年齡大知道疼人,也算是得償所愿,將來有個這邊的身份,還是挺唬人的?!?/p>
“可那老幫菜不知道幾婚了,剛開始圖個新鮮,兩個人相處的還算行,時間久了,就原形畢露,動不動打人不說,他所謂的體面日子也是幌子,基本靠借貸還有那什么信用卡才維持的住?!?/p>
張廣棟此時已經(jīng)忘記了徐建軍這個偷心賊負(fù)心漢,眼神中滿是八卦的光芒。
“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?”
見老張對這個感興趣,張媽媽像是打開了話匣子。
“小董跟靚靚從小就認(rèn)識,紐約離這里又不遠(yuǎn),她們早就聯(lián)系過,一開始只是單純的問個好,可那孩子日子過的一天不如一天,就跑過來向咱閨女求助過?!?/p>
“去年我過來的時候,正趕上靚靚幫她找律師起訴離婚,所以這中間的細(xì)節(jié)才一清二楚。”
“小董長的雖然沒有咱家靚靚這么好看,但怎么說也算是中上之姿,能跑出來留學(xué),腦子也夠聰明,結(jié)果怎么樣,現(xiàn)在雖然拿到了這邊的正式身份,可遍體鱗傷的日子經(jīng)歷過,如今還帶著一個拖油瓶辛苦工作?!?/p>
“你怎么就覺得沒有建軍那臭小子,靚靚能過的比小董好呢?”
“還有別忘了,京城家里還有個老姑娘,已經(jīng)打算孤獨終老了。”
張廣棟被老伴兒一連串的輸出給打擊的直接躺在床上無力反駁了,心中積攢的怨氣總算開始減退。
過了好一會兒,見老伴兒沒搭理他,正自顧自地整理房間呢,他又忍不住問道。
“你說靚靚肚子里這個是兒子還是閨女?”
老張的遺憾,同樣也是張媽媽的心病,所以討論這個話題,她語氣就不怎么好。
“我既不是神仙,又不是醫(yī)生,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。”
被老伴兒生硬的語氣懟的有些不好意思,不過就這也擋不住他濃厚的好奇心。
“這不是月份越來越大,我緊張嘛,這樣,你猜猜也行?!?/p>
“這本來就是概率性問題,不過我運氣不好,三個百分之五十全弄錯了,也許換到靚靚就時來運轉(zhuǎn)呢,畢竟頭胎的世杰就是個例子,就算是女孩兒也無所謂,你看看人家自由美利堅,誰還在乎生男生女?”
與此同時,樓上的另一個房間內(nèi),也在討論著一樣的話題。
等徐建軍跟兒子親近過后,張靚突然想起什么,拉著徐建軍神秘兮兮地說道。
“我找醫(yī)生看過,肚子里好像還是個男孩兒?!?/p>
徐建軍聞言卻忍不住提醒道。
“老美這邊好像禁止這方面的檢查吧?你可別為了這個攤上麻煩,完全沒必要?!?/p>
“哎呀,沒有了,明知道違規(guī),我自然不會自找麻煩,可孔媽認(rèn)識一個老中醫(yī),他懂號脈,我閑著沒事兒就讓她帶我去試了下,那個老爺爺信誓旦旦地說是個男孩兒?!?/p>
中醫(yī)博大精深,其中的望聞問切,可以媲美無數(shù)價格昂貴的全方位檢查。
之所以不被信任,主要是中醫(yī)沒有捷徑可走,能真正練到那種境界的少之又少,很多都是濫竽充數(shù)之輩,穿幫的多了,就給人一種不靠譜的固有印象。
但不得不承認(rèn),有些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,還是很值得繼續(xù)傳承下去的。
“這事兒告訴你爸媽了沒有?”
“沒呢,我怕萬一不準(zhǔn),將來不是他們期待的樣子,反而不美?!?/p>
“那你怎么就放心跟我說呢?”
面對徐建軍笑呵呵的問話,張靚貼在徐建軍懷中,略帶撒嬌地說道。
“你對這個看開,不像老張,因為我們?nèi)齻€,半輩子抬不起頭?!?/p>
“之所以這么輕易放過你,肚子里的小家伙占了一大半的功勞,咱們還要謝謝他?!?/p>
張靚這話倒是真不假,徐建軍輕輕地?fù)崦「孤∑鹛帲惺苤穆蓜印?/p>
“得給老張找點事兒做,不能讓他整天無所事事,凈琢磨著怎么收拾我了?!?/p>
“能給他找什么事兒干?我爸都快退休了,總不能讓他在這邊找工作吧?”
“世杰去上藝術(shù)課,讓人家老師借送,既不方便,還有些失禮,我看以后還是把這項光榮的任務(wù)交到老張手上吧?!?/p>
跟徐建軍一起算計自己老爸,張靚也沒有任何心理負(fù)擔(dān),只會搖旗吶喊。
“爸爸沒有這邊的駕照,我明天就給他報個班,他在國內(nèi)開過那種老的京城吉普,應(yīng)該學(xué)的比我快?!?/p>
“等駕照到手,車是現(xiàn)成的,我讓世杰向老張開口,保準(zhǔn)他屁顛屁顛就答應(yīng)了?!?/p>
張靚說完,笑嘻嘻地看向徐建軍,兩人心照不宣地?fù)袅艘徽?,算是把這事兒定下來了。
剛剛消氣的張廣棟,還不清楚,他已經(jīng)被寶貝閨女和徐建軍這個便宜女婿給算計的死死的,雖然徐老二不記仇,但是有機(jī)會讓老張付出點代價,他還是樂意看到的。
“對了,國內(nèi)和灣灣的全面禁令是不是有解封的希望?。课衣犂蠌埶麄冞^來說,春節(jié)那個灣灣歌手,在大陸火的一塌糊涂。”
“蘇易晴爸爸,前段時間從港島那邊入關(guān),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(xiāng),老人家哭的稀里嘩啦,還拍了不少照片給蘇易晴寄了過來?!?/p>
“他還出錢給家鄉(xiāng)修路,并且給他們蘇家沾親帶故的那些鄉(xiāng)親,一家送了臺進(jìn)口電視機(jī)。”
島內(nèi)老兵回鄉(xiāng),如今已經(jīng)開始在醞釀了,蘇易晴家里算是另辟蹊徑,提前實現(xiàn)了愿望,了卻了心事。
“其實去年那部關(guān)于抗戰(zhàn)的電影一上映,這方面的呼聲就不絕于耳,島內(nèi)的掌權(quán)者不可能察覺不到,面對洶涌的民意,他們妥協(xié)是遲早的事兒?!?/p>
“我懷孕之后,公司的事兒幾乎都壓在蘇易晴的肩上,他爸爸這次去內(nèi)地,本來是打算把她也一起帶上的,結(jié)果沒能成行,聽她說,奶奶身體已經(jīng)到了油盡燈枯的階段,讓她老人家在港島養(yǎng)病又不愿意,她以后都不一定有機(jī)會再見老人家一面,弄的我很愧疚。”
徐建軍對此沒有發(fā)表意見,蘇家如今靠著世嘉把生意做的風(fēng)生水起,蘇易晴那個哥哥,在港島做貼牌轉(zhuǎn)口貿(mào)易,幾乎壟斷了臺南的下沉市場。
比他們之前費勁巴拉折騰的事業(yè)不知道強(qiáng)了多少倍。
他們家自然希望這個生意能持續(xù)下去,徐建軍他們貼不著,看意思就在張靚這邊下功夫了。
世嘉東海岸的產(chǎn)品總代理,只要把流程捋順,制度建好,剩下的事情其實沒必要親力親為。
任何一個人,離開一段時間,也影響不了大局。
可蘇易晴卻故意這么干,就有點用苦肉計的因素在里面。
“她哥哥在港島做世嘉的生意,還算守規(guī)矩,只要不出大的岔子,我這邊不會輕易變更合作伙伴,你再見到蘇易晴把話帶到,也算是還人情了?!?/p>
張靚抱著徐建軍在他臉上啃了一口。
“我就知道你最疼我啦。”
“我警告你啊,別玩火,咱們說話歸說話,不許動手動腳,小心你沒法收場。”
張靚聞言舔了舔自己嘴唇,用挑釁的眼神看向徐某人,明顯不帶怕的。
徐建軍本來還想把兒子抱進(jìn)來一起睡,培養(yǎng)一下父子感情,可看張靚模樣,顯然是不做此想了。
于是他就只能順其自然,得償所愿。
有些事情,只有一次和無數(shù)次,只要突破了那層禁制,隨后進(jìn)行起來就會像喝水一樣自然。
經(jīng)過張媽媽一晚上的開導(dǎo),第二天再見老張的時候,徐建軍能明顯感覺到,他看自己的眼神,不再像昨天剛見面那樣,帶著刺兒含著刀。
徐建軍做著熱身運動,主動向老張打招呼。
“叔,一起去跑一圈怎么樣?您老人家身體應(yīng)該沒問題了吧?”
本來不想搭理徐建軍,可聽了他略帶質(zhì)疑的話,老張立馬來了精神。
“我身體當(dāng)然沒問題,還等著看我外孫還有孫子長大成人呢,跑步就是小菜一碟?!?/p>
見老張果然上套了,徐建軍直接往外走去,出了別墅的大門,直接順著旁邊的綠蔭大道開始起跑。
張廣棟不甘示弱地跟上,然后還故意沖在徐建軍前面。
只不過他五十多歲的人,怎么能跟二三十歲的青年人比體力,何況徐建軍在同齡人當(dāng)中也屬于佼佼者,沒一會兒就變成兩人肩并肩地跟跑。
無論老張怎么發(fā)力,徐建軍總能跟他找到共同的頻率。
而且沒堅持多久,張廣棟就開始變得氣喘吁吁,反觀徐某人,臉不紅氣不喘,仿佛閑庭信步一般。
張廣棟一開始還想較勁兒,后來干脆放棄了。
直到一個轉(zhuǎn)角處,他扶著自己膝蓋停了下來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,見徐建軍也停下來等他,張廣棟嘆了口氣。
“靚靚對你,能做到義無反顧,不計得失,我希望你將來千萬不要負(fù)了她。”
徐建軍沒有任何華麗的發(fā)言,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,擲地有聲地回了個‘好的’。
但張廣棟卻看出了他眼神中帶著的決心和自信,于是他沒有再多說什么,沖徐建軍說道。
“我是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步伐了,別管我,往前跑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