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進(jìn)和張云溪竭盡了全力,卻依然沒找到羅彬的魂魄。
羅彬就像是憑空蒸發(fā)了。
可張云溪完全確定,羅彬沒有被“吃”。
徐彔磨蹭了半晌,依然沒有將那羽化善尸的腹部戳開。
沒辦法開腹,就無法取得尸丹。
石碑上的二十四山鎮(zhèn)龍符,已經(jīng)開始微微卷曲。
羽化善尸頭頂,硯臺正在不停地顫動。
“賠了羅先生又折了符硯,我不甘心啊!”
徐彔臉色都一陣煞白。
他手上的傷口早就用紗布纏住。
得益于陳爼的細(xì)心,他們背囊里該有的都有。
“羅先生沒有折掉!”
胡進(jìn)雙眼瞪大,盯著徐彔。
“魂魄不見了,你們沒找出來吧?”徐彔回視胡進(jìn),眼皮一陣陣微搐。
“魂魄并沒有被吃掉。”張云溪開了口。
“不見了?!?/p>
“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不見的?!?/p>
“面前就是善尸惡魂,一口吸光了他的二五之精,云溪先生你說,她還吸了羅先生的魂,魂如果不是被吃了,去哪兒了?”
“我們沒看見確切的過程,是因?yàn)檫@種情況本身就很少見……我們不理解?!?/p>
“可你們看看羅先生,他這幅樣子,還是個活人嗎?”
徐彔指著羅彬的臉。
手電筒的光柱更打在羅彬臉上。
那枯白的皮膚,宛如被腐蝕的老樹皮,一碰就要碎裂。
“印堂都要裂開了啊,現(xiàn)在是面相,馬上就會真的裂開……囟門那里也有條線,魂魄確確實(shí)實(shí)是沒了!”
“是,他還喘氣兒,然后呢?”
“找不到魂,把他背出去有用?”
徐彔聲音開始拔高,甚至透著一股子苦口婆心。
“事情發(fā)生的就是這么突然?!?/p>
“可換成云溪先生你,換成我,哪怕你有出黑陰陽大先生的命數(shù)庇護(hù),哪怕我有符術(shù)一脈最后的魂符,都活不下來。”
“羽化善尸有一個惡魂,這相當(dāng)于惡尸披上了一層偽善的面紗,我們能斗惡尸?”
“羅先生沒了?!?/p>
“接受現(xiàn)實(shí)??!”
“不走,咱們也沒了?!?/p>
“出去找?guī)褪?,再回來一次,把這死婆娘扒皮抽骨,才能報仇!”
墓室太小,徐彔的話都形成了回音,重疊不斷。
胡進(jìn)的眼眶開始泛紅,他眼珠子瞪得更大。
張云溪變得愈發(fā)沉默。
真要深想,那徐彔所言,不無道理。
魂就是不見了。
這是一點(diǎn),另一點(diǎn),身體的確被吸干了。
只是他和胡進(jìn)重點(diǎn)在找魂上。
對于他這種級別的陰陽先生來說,身體廢了不要緊,魂魄還在,就還有契機(jī)和希望。
結(jié)果找不到魂,再加上身體不行了,那等同于一個人徹底湮滅……
唯一的解釋,就是徐彔的說法。
那惡魂用他們都不知道的方式,把羅彬徹徹底底的吃了。
一時間,張云溪有些覺得頭暈?zāi)垦!?/p>
太突然了。
羅彬,從浮龜山認(rèn)識,兩人成了忘年交。
這一兩年的時間里,他親眼看著羅彬的成長,從一個只有部分風(fēng)水術(shù)的人,成了一個陰陽術(shù)小成的先生,更知道反省自身,逐漸走向歸正的方向。
結(jié)果,一個驚才絕艷,來日必然名震陰陽界的后起之秀,還沒有半點(diǎn)兒名望,就這樣籍籍無名地死在了這處洞窟里?
不甘心啊!
張云溪是真的不甘心。
心頭一陣陣發(fā)悶,一陣陣發(fā)堵,似有一口逆血要涌上來。
“我……錯了嗎?”
張云溪顫聲說:“剛才就該走……而不是斗,我只是想幫羅先生拿到尸丹,他需要……”
“別糾結(jié)這個了,命在這兒?!?/p>
“走!”
徐彔果斷拔腿,朝著洞外走去。
胡進(jìn)只能強(qiáng)忍著臉上的悲意,低聲說:“走,云溪先生,出去搬救兵,給羅先生報仇!”
“哪怕是窮盡酉陽居的全部,再加上九幽司的全部,都要弄夠人手,把這個死婆娘弄出去,把這條蛇弄出去,千刀萬剮!挫骨揚(yáng)灰!”
胡進(jìn)恨意十足!
偏偏這時,羅彬,居然動了。
他,睜開了眼。
徐彔恰好從他身旁走過。
這一霎,徐彔心神大震,錯愕地看著羅彬。
魂都沒了。
二五精氣被吸干。
命懸一線,居然睜眼了?
看羅彬眼中的神采,其魂魄分明格外強(qiáng)韌,并沒有絲毫損傷?
“羅先生?”胡進(jìn)前一刻還是大悲,這一瞬大喜,他高興的聲音更顫。
羅彬沒有理會胡進(jìn),其實(shí)他也沒有理會徐彔,只是安安靜靜地站著。
張云溪卻感覺到了一陣說不出的膽寒。
眼前的羅彬,怎么不太對勁?
很久,張云溪沒有感受到這種寒意,哪怕是在三苗洞內(nèi),要面對的是真正的羽化惡尸,他都沒有這么生懼。
羅彬,稍微動了動,又?jǐn)Q了擰脖子。
輕微的咯吱聲,還有一種搖晃感,仿佛脖子隨時會斷掉。
徐彔后退了兩步。
他沒有往外跑。
他只是覺得,一陣陣說不出的膽戰(zhàn)心驚。
羅彬看都沒看他,可羅彬身上的氣場很怪異。
他只在門內(nèi)一些老東西身上感受過。
羅彬,身體掙扎了一下。
蛇身纏得很緊。
他動彈不得。
忽然,羅彬頭往前一埋。
他是一口,狠狠咬在了那羽化善尸的脖頸上!
這一口,本身沒能咬穿皮肉,因?yàn)橄惹安徽撌橇_彬還是徐彔,都用盡全力斬尸,結(jié)果羽化善尸毫發(fā)無傷。
怪異的一幕發(fā)生了,隨著羅彬牙齒不停地摩擦,竟然硬生生在善尸脖子上咬出一個洞來!
血開始冒出。
羅彬的喉嚨開始滾動,一口一口將血吞咽。
顫抖。
是羅彬的身體在顫抖。
枯白的皮膚,開始變得充盈起來。
面相上開裂的印堂,正在逐漸恢復(fù)。
羅彬臉上的死氣一點(diǎn)點(diǎn)消失,隨之浮現(xiàn)的是健康的紅潤。
徐彔更駭然了。
是人?。?/p>
直接喝羽化善尸的血?
當(dāng)然,在理論上,羽化善尸的血有著濃郁充沛的生氣,喝下去的確能延年益壽,滋補(bǔ)生氣。
正常人一口就夠了,甚至還可能被撐死。
羅彬喝那么多?
是他瘋了,被徹底激怒了?
再幾秒鐘,徐彔覺得自己的認(rèn)知已經(jīng)被顛覆。
羅彬不但沒有炸掉,甚至他有一種求血若渴的感覺,還在不停地吸食。
啪嗒一聲,是灰四爺從羅彬衣兜里出來,落地后,它挪動鼠身到了前方滴落的一小灘血旁,開始舔舐。
肉眼可見,灰四爺?shù)膫麆蓍_始恢復(fù)。
不多久,羽化善尸的身體變得干枯。
羅彬抬頭,擦了擦嘴角的血。
他抬手,食指點(diǎn)在眉心位置,金蠶蠱慢慢鉆出。
隨后,他將金蠶蠱放置在羽化善尸脖頸的傷口處。
血依舊還有,金蠶蠱也在不停地啃咬。
再接著,羅彬扭動身體,從蛇身的纏繞中脫開了。
沉悶的聲響,蛇身落地,羽化善尸和蛇尾一樣倒在地上。
“羅先生……你不說話……就顯得很古怪了……”
“你活著就太好了……我們是不是趕緊得走……”
徐彔硬著頭皮說了一句。
他余光還是瞥著石碑,上邊的二十四山鎮(zhèn)龍符,已經(jīng)卷曲了三分之二,馬上就要掉下來。
這符一旦失效,蛇首就能動。
哪怕是羅彬這會兒讓他覺得性格大變,行為大變,他也不認(rèn)為幾人能擋得住那條蛇。
硯臺一落,被吸了那么多血的羽化善尸也能動彈,惡魂再度上身,羅彬吃了多少,就得吐出來多少,魂魄還得完全搭進(jìn)去!
“走?”
羅彬開了口。
聲音盡管依舊是羅彬的,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沙啞,還有一絲絲蒼老?
“等一等走吧?!?/p>
羅彬沖著胡進(jìn)招手。
“刀?!?/p>
他簡簡單單一個字。
羅彬腰間其實(shí)還有好幾把刀,可最好用的落地被胡進(jìn)撿了。
胡進(jìn)深吸一口氣,走向羅彬。
羅彬接過刀,滿意地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
下一瞬,他身體往下一沉,刀直接戳進(jìn)了善尸腹部!
先前怎么都斬不開的尸身,直接被戳出一個洞!
羅彬抽刀而出,蹲身,手在血洞中掏,發(fā)出粘稠聲響。
隨著羅彬再拔出手來。
一枚鴿子蛋大小的丹,被他捻在雙指間。
就在這時,石碑上的符,掉了。
與此同時,羽化善尸頭頂壓著的硯臺,落了下來。
蛇頭猛然一顫,似要襲向羅彬。
羅彬眼皮微微一抬,只是看了它一眼。
蛇頭一顫,壓根不敢有任何舉動,居然俯身趴在了地上……
那羽化善尸同樣不敢有任何反應(yīng),哪怕是丟了丹,她的惡魂都不敢上身。
徐彔人麻了。
這還是羅彬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