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達(dá)眼巴巴地望著江塵進(jìn)了房,又看了石像一樣站在門邊的高堅。
從懷中掏出幾個沒發(fā)出來的紅封遞過去,笑著道:“高兄弟,通融一下,讓我們在外邊聽聽熱鬧唄?”
“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,得鬧一鬧才喜慶?!?/p>
高堅瞥了一眼紅封:“再靠近,俺就動手了?!?/p>
說著,怒目圓睜,狠狠瞪著胡達(dá)。
饒是胡達(dá)平日混不吝,被他這么一瞪,也嚇得往后退了一步。
如今,誰不知道他是塵哥兄弟,誰不上趕著巴結(jié)他。
也就這高堅,整天眼里只有著吃吃吃。
罵了句“憨貨”,只得拉著眾人道:“行了行了,咱們回去喝酒!塵哥這是春宵一刻值千金,半點不肯讓咱們沾光??!”
眾人也趕緊跟上,跟他回去繼續(xù)飲酒。
房內(nèi),江塵走向床邊。
只見沈硯秋頂著紅蓋頭,端坐在床沿。
想來早已聽到了門外的動靜,此刻兩只小手緊緊攥著衣角,指尖都泛了白,明顯是緊張極了。
江塵走上前,拿起桌上的秤桿,輕輕挑起了紅蓋頭。
沈硯秋如受驚的兔子抬眸看來。
紅燭的光暈落在她臉上,將肌膚照出一層淡淡粉霞。
淺眉朱唇,更襯得眉眼溫婉如女仙。
江塵霎時看得呆了——得妻如此,夫復(fù)何求?
沈硯秋只望了一眼就垂下眼瞼,睫毛微顫。
腦里想起喜娘跟她說的房中事,臉頰紅得想要滴血。
江塵見她這副模樣,知道她是緊張了,坐到旁邊去:“是不是餓了?”
中午她只在忙亂中吃了幾口東西,之后便一直待在新房里,幾乎滴水未進(jìn)。
被江塵這么一問,頓時覺得饑腸轆轆。
江塵也不管其他的繁文縟節(jié),將她拉到桌邊:“先吃東西?!?/p>
又拉開門,讓外面的人送些吃食進(jìn)來。
兩人相對而坐,邊吃邊聊。
聊初遇,聊相識,聊今日婚宴上的趣事。
沈硯秋的緊張漸漸消散,眼神也放松了許多。
外面飲酒的賓客漸漸散去,喧鬧聲越來越小,夜也漸漸深了。
喝過交杯酒,江塵的酒意涌了上來。
望著沈硯秋泛紅的小臉,只覺得她比任何時候都嬌美,不由得咽了咽口水。
沈硯秋察覺到他的目光,又緊張起來:“你老盯著我看作甚?”
“我在想,我們之后該生個幾個孩子才好?!?/p>
沈硯秋邁過臉去:“登徒子!”
“登徒子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你郎君了!娘子,夜深了........”
一聲驚叫,漸漸變成婉轉(zhuǎn)嗚咽。
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小雨。
雨水順著檐角,滴答答落在墻角生出的嫩葉上,將其壓彎。
雨滴一停,那嬌嫩的葉子又迅速彈回。
可雨越下越急,雨滴漸漸連成一線。
那片嫩葉終究不堪摧折,徹底彎下腰,
雨絲成線,砸在青磚上,濺起四五點琉璃碎花。
屋內(nèi),恰好傳來一聲輕吟。
高堅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,耳朵卻不由得燒得慌,下意識往屋檐下躲了躲。
直至夜色漸深。
半緘剩雨殘云赦,被窩兒里三五軟語,枕邊情話兒與人說.......
江塵摟著少女的細(xì)腰,靜靜聽著,嘴角微微上揚(yáng)。
若是世道安寧,他倒也不介意就這么過下去。
可趙鴻朗來訪,讓他看顧各村,讓他心中又添了幾分危機(jī)感,也看到趁機(jī)發(fā)展的機(jī)會。
身在深村,位卑不敢言志,但凡事總得早做準(zhǔn)備。
夜盡天明。
沈硯秋沉沉睡去。
江塵撥開落在身上的長發(fā),輕輕起身。
走出門外,只見一尊黑塔般的身影立在門邊。
他剛邁步,高堅就用一雙銅鈴大的眼睛直直盯著他,衣衫濕了大半。
江塵有些哭笑不得:“你怎么找個地方躲雨。”
“塵哥讓我守著門。”高堅站在原地,倒是絲毫沒見疲態(tài),聲音仍像昨夜里那般粗厚。
江塵連忙擺手,讓他小聲些:“可以了,趕緊去歇息,今天放假?!?/p>
高堅低聲應(yīng)了一聲,邁步往外走,卻又被江塵喊住。
江塵從懷中掏出兩錠銀子:“喜錢,再把胡達(dá)、顧二河叫來?!?/p>
他們昨日鬧到深夜,應(yīng)該還沒走。
“好。”高堅將銀子握在掌心,快步離去。
江塵望著他的背影,心中也滿意的很。
這高堅雖然腦子不算機(jī)靈,卻勝在聽話,武力估計也不差。
成親之后,老爹該進(jìn)城。
他就得親自操練招來的人手了,也正好看看他們到底成色如何。
高堅離了新房,徑直走到大院北側(cè)的木棚。
這木棚的位置,本來也是準(zhǔn)備蓋房的位置。
現(xiàn)在還沒建好,就暫時用來安置江塵招攬來的流民。
高堅生性孤僻,連其他流民都不愿跟他同住。
丁家三兄弟來得晚,就和他分到一間屋。
三兄弟昨日也喝了些酒,沒什么事便早早回屋睡了。
聽到高堅“咚”的一聲倒在床上,隨即響起震天的鼾聲。
三人哪里還能睡得著。
丁安起身瞪了高堅一眼,低罵一聲:“這憨貨!”
話音剛落,高堅就翻了個身,丁安趕緊閉了嘴,生怕驚醒他。
高堅這體格,真動起手來,他們?nèi)值芘逻€不是對手。
丁喜探過頭,瞥見高堅手中攥著的兩粒銀子,等睡熟了,銀子順著指縫滑了出來。
“大哥,銀子?!?/p>
江塵給的喜錢,高堅根本沒放在心上,隨手攥著就回來了,倒頭便睡。
丁平上前撿起銀子,塞進(jìn)高堅懷里。
丁安看著頗為眼饞,又有些不滿:“他這樣的都能去院內(nèi)喝喜酒,還得賞銀?!?/p>
丁平回頭道:“莫說這話,都是一起共事的?!?/p>
丁安仍舊不滿:“算什么共事?這憨貨都能進(jìn)內(nèi)院,我們就只喝了幾盞淡酒,著實沒滋味?!?/p>
丁平嗬嗬笑道:“你當(dāng)初來之前,不還怕讓你拼命?現(xiàn)在有吃有喝,不用干重活,反倒不樂意了?”
丁安頓時囁嚅:“我們?nèi)值埽膊荒芤恢被烊兆影?,主家手上有這么多人,咱一直這么閑散,說不準(zhǔn)哪天就被趕走了。”
當(dāng)初來的時候,不情不愿。
現(xiàn)在看到江塵手中這么多人,他們卻是已經(jīng)急了。
丁平點頭:“說得對,咱們也得想辦法出頭?!?/p>
離了這兒,他們還不知道哪再找這么好的去處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