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伯爵府門前守衛(wèi)同樣嚴(yán)密,嫡母出行更是前呼后擁,顏子依根本尋不到近身的機會。
幾次尾隨之后,她發(fā)現(xiàn)嫡母總在行至某處后更換衣裝,改乘一頂青布小轎,悄無聲息地轉(zhuǎn)入城南一處僻靜宅院,且往往一待便是數(shù)日。
顏子依當(dāng)即猜出——她那未婚先孕的嫡姐,只怕就被藏匿于此。
原以為嫡母會將這丟了顏面的女兒遠遠打發(fā)去鄉(xiāng)下莊子,沒想到竟這般舍不得,就將人安置在眼皮底下!
窺破此事,一個陰毒至極的計謀,漸漸在顏子依心中成形。
既然無法接近伯爵府,城南這處宅院便成了她唯一的機會。
因著嫡姐的緣故,嫡母行事如此謹慎,每次前來都要更衣?lián)Q轎,定然不會派遣伯爵府的舊仆前來伺候以免引人注意。
那么這宅院中的下人,定然全是新雇的生面孔。
為免引人注目,這城南宅院想必也不會守衛(wèi)森嚴(yán),對外多半只裝作尋常人家模樣。
打定主意后,顏子依便開始在城南一帶徘徊。
她先繞著那宅院四周的街巷反復(fù)走動,熟悉地形,而后便擇了隱蔽處暗暗蹲守。
果然,無論是出門采買的仆婦,還是門前值守的護院,皆是陌生臉孔,
所以,自然是無人識得她這位曾經(jīng)的“伯爵府小姐”的。
顏子依心中稍定,便耐著性子繼續(xù)守候。
可令她未曾料到的是,她那嫡姐竟從不踏出府門半步。
守了這許多日,除了往來忙碌的下人,她從未見過宅中主人露面。
既等不到人出來,顏子依便動了混進府中的念頭。
正可謂“天冷了有人送被子”——就在她盤算著如何與往府中送菜送肉的商販套近乎時,竟聽聞這宅院正在招雇外院灑掃的婢女。
她立刻尋到人牙子處打聽,果然是要招幾名負責(zé)清掃落葉、修剪花枝的粗使丫鬟。
顏子依當(dāng)即掏出銀錢,讓人牙子替她偽造身份,混入了一批待選婢女之中。
又額外打點了些銀子,請對方在管事面前多為她美言幾句。
一番打點之下,她果然被留了下來。
進府前,顏子依心中仍不免忐忑——萬一遇上從前的熟面孔,認出她來,一切便前功盡棄。
為此她特意花錢稍作喬裝,遮掩了幾分原本容貌。
待見到領(lǐng)她們?nèi)敫墓苁缕抛尤巧藭r,她懸著的心才稍稍落下。
加之有人牙子暗中幫襯,她終是成功踏入這宅院,有了接近那位嫡姐的機會。
進府之后,一切竟順利得如有天助。
當(dāng)?shù)弥战悴粌H在此安身,還生下了孩子養(yǎng)在院中,顏子依心中又是驚訝,又是不甘。
她本以為,顏云婉未婚先孕,日子定是凄風(fēng)苦雨,終日以淚洗面,需人時時寬慰照料。
可親眼所見,卻全然出乎她的預(yù)料——
這位“好嫡姐”非但沒有尋死覓活,竟還安然誕下孩兒,在這僻靜院落里過起了安穩(wěn)日子。
幾次遠遠聽見院中傳來的孩童嬉笑聲與熱鬧動靜,顏子依幾乎咬碎了牙。
憑什么!
憑什么她顏云婉還能這般舒坦度日?
憑什么自已卻淪落至此,受盡屈辱!
憑什么她們歡聲笑語,自已卻要與乞丐爭食,連個冷饅頭都需拼命去搶?
恨意如毒藤般瘋狂滋長。
她原只想弄死嫡姐,讓嫡母痛不欲生;
如今卻生了更惡毒的念頭——連那孩子,也一并除去!
一則,她見不得顏云婉這般境地竟還能過得如意。
她要親手毀掉這份“安穩(wěn)”,就像當(dāng)初設(shè)計她未婚先孕、毀了她的人生一般。
二則,若將嫡姐與她的孩子一同了結(jié),她那好嫡母的天,怕是要徹底塌了吧!
到那時,甚至無需她再動手,嫡母的日子也絕不會好過。
盤算既定,顏子依便開始尋機往主院靠近。
出乎意料的是,這宅院守衛(wèi)松懈,仆從亦不算多。
她常借修剪花木之便,漸漸摸清了主屋周邊的路徑。
待熟悉環(huán)境后,她甚至嘗試在夜間潛入主院附近蹲守——
更令她竊喜的是,入夜之后,主院門前竟連個守夜的婆子都沒有!
果然,她那好嫡母為求低調(diào),并未在此安置太多人手。
況且……
她恐怕做夢也想不到,自已會悄然潛入,伺機下手吧。
望著那扇已然熄了燈的窗欞,顏子依眼中閃爍著興奮而幽冷的光。
這幾日天氣反復(fù),陰云積聚,下雨是遲早的事。
果然,今日便被等來了這場大雨——雨聲淅瀝,足以掩蓋許多不尋常的聲響;
而因著下雨,府中的看守必然更加松懈,待她事成之后,脫身也會更加容易。
這實在是動手的絕佳時機!
畢竟上次,也是借著瓢潑大雨的掩護,她才得以從沈家那牢籠中逃出生天。
因此顏子依認定,雨夜行事,必能讓她更易得手。
一想到嫡母推門而入,看見嫡姐與孩子雙雙倒在血泊之中的慘狀……
顏子依便忍不住渾身戰(zhàn)栗,那是一種混合著蝕骨恨意與扭曲快意的、近乎癲狂的興奮。
她再次仔細環(huán)顧四周,確認雨幕中杳無人跡,這才深吸一口氣,貓著身子,警惕地朝主屋院門摸去。
行至院門前,她一邊側(cè)耳傾聽動靜,一邊從腰間抽出匕首,將刀尖緩緩探入門縫,向上一挑——只聽“咔嗒”一聲輕響,里頭的木栓應(yīng)聲滑開。
院門悄然洞開。
顏子依眼中幽光大盛,嘴角咧開一抹駭人的陰笑,側(cè)身如鬼魅般閃入院內(nèi)。
……
不到半柱香工夫,院門口傳來細微聲響。
顏子依迅速閃身而出,手中仍緊握著那柄匕首。
此刻的她眼中滿是得逞的兇光,整張臉在雨夜中扭曲如惡鬼,嘴唇不住地翕動,發(fā)出夢囈般的低喃:
“賤人……讓你過得這般自在……讓你這般舒坦……帶著你的寶貝兒子一同下去過吧!”
“是你們害的我……都是賤人!殺光你們……統(tǒng)統(tǒng)該死!哈哈哈哈哈……活該!”
“你的女兒、孫子……全被我殺了!你就等著……生不如死吧!老女人!”
她將匕首插回腰間,小心地將院門掩回原狀,眼珠瘋狂地轉(zhuǎn)動。
必須趁著雨勢未歇趕緊離開才是!
她轉(zhuǎn)身便朝著早已搭好踏腳處的一處院墻,快步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