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皇帝的賞賜就到了。
不僅有千兩黃金,還有幾十匹顏色漂亮的錦緞布匹,更有兩盒珍珠首飾等。
當(dāng)然,醫(yī)書也沒有少,一小箱。
這些賞賜在別人眼里看來,那是不值一提的。
畢竟中了毒的林慧君,被封了縣主。其他中毒人家,有長公主親自登門道歉,威遠侯府厚禮賠償。
可云菅這個救了人的大功臣,卻只得了些金白俗物。
這在眾人的眼里,就是皇帝對云菅的輕視。
可云菅不這么覺得。
俗物?她就是俗人??!這可是錢啊,都是錢??!
誰會和錢過不去?
云菅叫尋情將所有東西整理入庫,又把賬冊清點了一遍。
嫁妝的缺漏還有一大塊,而且因為鏢局才建立,銀子還在往外嘩嘩的流。
云菅嘆氣。
哎,罷了罷了,剛開始做生意,都是這樣的。
以后會有豐厚回報的。
這么想著,她與曲靜伶把第二趟鏢第三趟鏢也安排出去了。
沒有張娘子親自帶隊,這兩趟鏢都是小生意,走的地方也不遠,算是小賺。
不過對于鏢局來說,只要有固定的生意,那就能長長久久的做下去。
尋情服了解藥后,也加入了鏢局的運轉(zhuǎn)中。
有了這兩得力的左膀右臂,云菅終于感覺輕松不少。
她會抽時間看看鄭歸真的書,練練松窗客的字,然后再每隔五天去一趟藤花坊。
鄭歸真叫云菅有空來請教他,倒也不是隨口一說。
但他沒想到,云菅當(dāng)真能沉下心去看書。
不僅看得速度很快,而且格外聰慧,便是有些不解之處,也是一點就通。
甚至,她的眼界和思維都很廣,從不拘泥于某一處,比之男子還要出色!
鄭歸真指點了云菅幾次后,就生出些遺憾的念頭來。
怎么沒在以前遇到這丫頭呢?
云菅看了會書,抬頭活動脖子,然后就發(fā)現(xiàn)鄭歸真正在眼神復(fù)雜的看著她。
云菅:“?”
不會吧,又覺得她朽木了?
可她覺得自己還挺聰明的呀!
云菅小心翼翼湊過去,小聲問:“先生,您生氣了?”
鄭歸真無語:“我生什么氣?”
云菅眨一下眼:“您沒覺得我愚笨吧?”
鄭歸真:“……笨!笨的不得了?!?/p>
云菅眼里的光滅了,她委屈的癟了下嘴,“我覺得我還可以?。 ?/p>
鄭歸真被她逗笑,伸出手指彈了下云菅額頭:“臭丫頭!”
云菅捂著腦袋,品出了別的意思,又高興起來:“先生覺得我聰明!”
鄭歸真“嗤”了一聲。
云菅又耍賴的問:“先生教過不少學(xué)生,我應(yīng)該算其中比較聰明的吧?”
鄭歸真想,何止比較聰明?
聰明絕頂呢這臭丫頭!
但他沒說,只是矜持的點了下頭:“尚可。”
兩個字也叫云菅也心滿意足了。
但她又暗搓搓的問了一句:“我和阿禧,誰更聰明?”
鄭歸真:“……”
云菅大聲道:“先生不可因私心偏袒,要公平公正的比較!”
鄭歸真被惹得哈哈大笑起來,笑夠了,他才說:“你比那臭小子聰明?!?/p>
“當(dāng)真?”云菅感覺自己那虛無的尾巴都要翹起來了,“先生沒騙我吧?”
鄭歸真的表情溫和起來,神色也帶著幾分慈愛的笑:“沒騙你。阿禧聰慧,卻不及你,但勝在勤勉?!?/p>
云菅坐下來,聽鄭歸真講謝綏的過去。
“阿禧三歲啟蒙,四歲開始習(xí)武。其他小兒還在爹娘懷里撒嬌吵鬧的年紀,他已經(jīng)開始早起晚睡,背誦各種詩文了。”
“七歲那年他來藤花坊小住,無父兄監(jiān)督,卻無一絲松懈,仍舊刻苦勤勉?!编崥w真抬手,比劃了下,“這么高的條凳,每日寅時便倒立著背書。有次摔下來磕破額角,血糊了滿臉還抓著書不放。”
“雪夜里赤腳站樁,風(fēng)雨里單衣練刀,十四歲便能將《刑統(tǒng)疏議》倒背如流?!?/p>
說到這里,鄭歸真笑了笑,“我有時候在想,這孩子到底像誰?”
“他父親母親皆是隨性之人,養(yǎng)孩子就像養(yǎng)貓狗似的,沒對他上過幾分心思。他兄長倒是認真,但少年人尚且自顧不暇,又哪分得出心思再養(yǎng)個比他更小的。”
“可偏偏這種環(huán)境下,阿禧比任何人都成長的出色。”
“阿禧這孩子啊……”鄭歸真長嘆了一聲,不再說了。
云菅的思緒已經(jīng)遠去。
她目光穿過窗欞,看著院中一方天地。仿佛越過時間長河,看見了少年時的謝綏。
一個將“惟勤是路”發(fā)揮的徹徹底底的少年謝綏。
“不說了,老夫要喝酒去了,你自便吧!”
云菅聞言回神,對鄭歸真叮囑:“不得超過兩杯!”
見云菅神情嚴肅,鄭歸真說:“你個小丫頭,方才還不是這種態(tài)度?!?/p>
云菅嘿嘿一笑:“方才我是您的弟子,現(xiàn)在我是您的大夫嘛!先生聽話,兩杯即可。小酌怡情,大飲傷身?!?/p>
鄭歸真沒戳破云菅說“弟子”的小心思,爽朗一笑:“好好好,聽你的?!?/p>
云菅出了院子后,在園中找到了謝綏。
自打被皇帝找由頭貶回家后,謝綏就變得很閑。
不是在家讀書,就是在家喝茶。
這會兒,甚至還悠閑的坐在亭中作畫。
日光明朗,透過疏落的枝丫灑在他肩頭,將衣袍映出深淺不一的影跡。
偏偏穿庭風(fēng)狂躁,將他衣袖吹起在腕骨,隨著畫筆上下起伏。
筆鋒游走于宣紙的沙沙聲里,畫至酣處,謝綏忽然懸腕頓筆,未干的墨色順著畫紙紋理洇開。
如他的人一般,三分寫意,七分風(fēng)流。
云菅大大方方欣賞了片刻,才走過去說:“謝大人竟還會作畫?文武全才呀!”
謝綏抬頭,笑了下:“云姑娘若是喜歡,我可以教你?!?/p>
“我不喜歡。”云菅靠近畫紙,“但我可以欣賞評判?!?/p>
說完了,云菅定睛一瞧。
然后驚呼出聲:“這是什么?。俊?/p>
謝綏很自信的放下筆,眉眼溫柔旖旎:“畫的云姑娘。方才謝某在門外看到云姑娘靠窗讀書,格外嫻靜美好,便忍不住提筆作畫一幅美人圖!”
“云姑娘若是喜歡,可以送你。”
云菅開始懷疑人生了:“你管這黑乎乎的猙獰的猴子,叫美人圖?”
若不是有個大概的輪廓,她都覺得壓根是謝綏倒了一團墨上去。
還美人圖呢!
你說這是猴子,都是在羞辱猴子好吧?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