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弈辰困得眼皮重如鉛,懶得睜開,反而往謝璟川身上又壓了壓。
傅霆旭看著被壓得眉頭緊蹙、滿臉不耐的病人,立刻上前一把將盛弈辰從謝璟川身上扯了下來:
“人剛醒,再被你壓著,怕是要直接睡回閻王殿去?!?/p>
這一拽力道頗大,盛弈辰差點(diǎn)跌下床,混沌的腦子瞬間清醒了大半。
抬眼望去,正撞進(jìn)一雙深邃幽暗的眸子,那眼底翻涌的幽怨與冷意,讓他嚇得差點(diǎn)從床上彈起來。
“你、你什么時(shí)候醒的?”
謝璟川的目光帶著幾分壓迫感,冷冷地射向他,應(yīng)不了聲。
傅霆旭在一旁補(bǔ)了句:“二,你嗓子壞了?不會說話了?”
又推了盛弈辰一把,“別愣著了,趕緊給他做檢查?!?/p>
盛弈辰回過神,忙不迭將病床搖高,對傅霆旭道:“倒杯溫水來?!?/p>
傅霆旭聞言快步去了,端回溫水后,小心翼翼地一點(diǎn)點(diǎn)喂給謝璟川。
干澀發(fā)燙的喉嚨得到水潤滋養(yǎng),謝璟川的臉色才稍緩了些。
“誰讓你睡我床的?”
他開口,嗓音沙啞得厲害,還帶著幾分破音,像老舊木門被強(qiáng)行推開時(shí)發(fā)出的吱呀聲。
“我為了方便照顧你?!笔⑥某揭荒樜?,隨即又嬉皮笑臉起來,
“再說了,你能醒過來,是不是得好好感謝我守著你?”
傅霆旭抬腳就往他小腿上踹了一下:“還貧?趕緊給他檢查!”
盛弈辰卻氣定神閑地?cái)[擺手:“能醒過來就沒事了,小問題而已?!?/p>
盛弈辰剛要俯身給謝璟川做檢查,手腕就被他抬手抵住?!耙簧砭茪庋廊?,你自已沒察覺?”
謝璟川的手沒什么力氣,落下時(shí)帶著幾分虛浮,“換個醫(yī)生,要么你去收拾干凈?!?/p>
“合著你這是明晃晃嫌棄我?。俊笔⑥某教袅颂裘?,笑著追問,
“我倒好奇了,你到底是被我壓醒的,還是被我熏醒的?”
“這問題等會在討論,你先去洗澡!”傅霆旭也皺著眉嫌棄道,
“不光是酒味,還裹著一身燒烤味,你這邋遢勁兒也是沒誰了。”
“大哥別說二哥,你也好不到哪去!”
盛弈辰拍了拍他的肩膀,毫不客氣地拆臺,
“你身上紅酒混啤酒,再摻著燒烤味,比我還雜呢?!?/p>
兩人正拌著嘴,謝璟川嘶啞的嗓音突然打斷,帶著幾分不耐:“你們倆……都滾?!?/p>
“嘖嘖,過河拆橋啊這是?”盛弈辰夸張地長嘆了口氣,
“剛醒就趕我們走,良心不會痛嗎?”
傅霆旭卻沒接茬,隨手打開了床頭柜上的錄音筆。
軟萌的奶音瞬間在病房里響起,是Seven的聲音,一句“謝叔叔什么時(shí)候醒呀”“謝叔叔我又來看你了,你還在睡覺”,直戳謝璟川的心窩。
他其實(shí)早就在混沌中想醒來,意識飄在黑暗里,卻怎么也抓不住清醒的邊際,熟悉的奶音時(shí)??M繞他耳畔,但是他醒不來。
傅霆旭把還想貧嘴的盛弈辰往門外趕,轉(zhuǎn)頭對謝璟川緩聲說道:“你昏迷后,Seven來守過好幾次,林瑤來過一次。奶奶和大哥幾乎天天來,伯父太忙,但一有空也會過來。”
他起身笑了笑,語氣輕松了些,
“以前我們聚會都在會所,你倒下后,這兒就成了我們的據(jù)點(diǎn)——昨天我和盛二,就是在這兒喝了點(diǎn)酒放松的。”
謝璟川一言不發(fā),眼眶卻悄悄泛起了濕潤。
尤其是聽到Seven軟糯的期盼和林瑤的話,滿心都是壓不住的愧疚。
沉默了許久,他才啞著嗓子問:“我睡了多久?”
“將近四個月?!备钓翊鸬酶纱啵劾飵еσ?,
“不過現(xiàn)在好了,你總算醒了?!闭f完,他又起身倒了杯溫水,小心翼翼地喂他慢慢喝完。
沒多久,盛弈辰裹著件寬大的浴袍走了出來,頭發(fā)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汽,一臉邀功似的笑:
“搞定!現(xiàn)在可是香香的,不熏人了?!?/p>
傅霆旭瞥了他一眼,嗤笑一聲:“你見過哪個醫(yī)生裹著浴袍給病人做檢查的?”
“沒衣服換啊?!笔⑥某嚼碇睔鈮训?fù)P了揚(yáng)手里的聽診器和瞳孔筆,
“那身沾了酒氣燒烤味的,某人嫌難聞,總不能讓我光著身子來吧?”
他俯身先去查謝璟川的眼睛,指尖剛要碰到眼瞼,又收回手,隨口道:“眼睛沒問題,挺亮的?!?/p>
頓了頓,又補(bǔ)了句,“就是淚腺挺豐富——”
他瞥見謝璟川眼下未干的濕痕,心里門兒清這眼淚絕不是為自已流的,倒也識趣地沒多問。
說著,他抬眸掃了眼旁邊的監(jiān)測儀,數(shù)值平穩(wěn),便松了口氣:“都挺好的,明天早上再去做個全面檢查,現(xiàn)在先試著活動活動身體,反正你也睡夠了。”
隨即轉(zhuǎn)頭沖一旁悠哉坐著的傅霆旭喊:“小傅,過來搭把手,扶二下床走走?!?/p>
“沒大沒小的?!备钓駪换厝?,
“‘小傅’也是你能喊的?叫傅總,或者小傅總?!?/p>
“得嘞,小傅總!”盛弈辰立刻順桿爬,笑得狡黠,
“剛好,我這兒有個新項(xiàng)目,明天給你遞份企劃書,您看著投點(diǎn)?”
傅霆旭想都沒想就拒絕:“滾蛋。要找金主,你眼前這位不就是?”
說著,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床上的謝璟川。
謝璟川醒來一周后,各項(xiàng)檢查均無大礙。
簡單做了幾輪康復(fù)訓(xùn)練,又處理完公司積壓的事務(wù),他便帶著徐哲直飛瑞士。
落地時(shí),Peter早已等候在機(jī)場。
看到活生生站在眼前的謝璟川,他激動地沖上來給了個熊抱:“川!你總算醒了!能再見到你真好!”
謝璟川輕輕將他推開,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:“你經(jīng)常去看Seven?”
“那當(dāng)然!”
Peter理所當(dāng)然地答道,“他好歹也算我半個兒子,你不在,我自然得好好照顧他。”
謝璟川沒再接話,抬步徑直走向等候的車輛。
坐進(jìn)后座,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(jī)外殼,沉默了許久,才對前排的泉叔吩咐:“去恩格區(qū)?!?/p>
“好的,謝先生。”泉叔應(yīng)聲啟動了車子。
一旁的Peter見狀,立刻掏出手機(jī)點(diǎn)開相冊遞到他面前:“看,這些都是我特意給你拍的Seven,每一張都超可愛!”
謝璟川垂眸看去,照片里的小家伙背著小小的書包,眉眼間比記憶里長開了些,臉頰掛著暖洋洋的笑,格外招人疼。
他不由得想起錄音筆里那軟糯的奶音,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。
“把所有照片都發(fā)給我。”他抬眼對Peter說。